與那雙血瞳直視的那一刻,阿蘅渾然不覺地一顫,低喃道:“墨檀……”
赤發蛇人撐着下顎,蹙眉問道:“墨檀是何人?”
阿蘅慌忙垂下頭,不再吭聲。這赤發蛇人雖與墨檀長得肖似,連天然渾成的王者氣焰都幾近相同,剛剛差一點將他誤作墨檀。不過細看的話,兩人還是有很大差別,不止是蛇尾和瞳孔的色澤,還有他身上的氣息更接近於乖戾……
之前明明與淵泓在一起,見着男蛇妖的雙目後,她後面的記憶完全空白,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又落到蛇妖手裡?
赤發蛇人手指微微一挑,一股無形的力量摁着阿蘅仰起頭,力道之大讓她以爲隨時會被扼殺。
赤發蛇人細瞧阿蘅的根骨,發現並無特別之處,厲聲質問女蛇妖:“這不過是個凡人,沒有半點法力,如何進得了禁術之林?”
女蛇妖忙道:“與這凡人一同來的還有四人,皆是非比尋常的神族,來此的目的好似爲了補天之石,小人已派弟妹截殺他們。”
赤發蛇人瞳中血色漸深:“神族小輩竟敢宵想補天之石,就算他們神力再強大,一旦來到禁術之林,還不是如同凡人莽夫?”
他又癲狂地咯咯笑道:“留下他們的屍體,削其骨肉製成萬骨釘,皮肉掛在擎天之柱的柱頂,讓那些虛僞的神族丟盡顏面,哈哈哈哈……”
女蛇妖跪伏在地,蛇皮嶙峋的臉潸然淚下:“只是四人之中有一人十分古怪,恐怕不是很好對付。他手握混合神魔之氣的長戟。起初以爲他只是一名普通的仙人,會比較好對付。而後突然施法出一道魔氣,震我和弟妹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弟妹被屠殺在他的利刃之下。可憐的是二弟頭顱被砍下兩半,四妹則屍骨無存……”
赤發蛇人把玩垂下的樹枝,對女蛇妖的哭訴不以爲意:“這麼聽來極有意思,我倒想會會那名魔族,竟然能隨意混入神族之中。”
女蛇妖偏頭瞪着阿蘅,衝她吐着蛇信子:“這凡人女子與魔族人舉動親暱,只需把她當作誘餌,牽制那魔族是輕而易舉之事。”
阿蘅憤怒地捏緊泥土,一字一頓道:“我只是個平常的凡人,與那魔族人並無任何瓜葛。沒一絲人性的魔族怎會輕易被你們牽制,實在可笑之極……”
阿蘅話語未斷,一陣勁風襲來,猛然之間被巨大的力量推到樹上,全身被擠壓着無法動彈。
“哼,毫無價值,這條賤命留之何用?”赤發蛇人信手扯下一片綠葉,那綠葉彷彿就是阿蘅心臟,他捏在手心用力揉搓,阿蘅的胸口如同崩裂般疼痛,一絲血流從她嘴角溢出。
而阿蘅由始至終沒哼一聲,任命似得閉上雙眼。
“主人,就這麼弄死太便宜她了。那個魔族爲她殺了小人的弟妹,兩人關係絕非一般,小人倒有一計,主人可願聽聽一二?”
赤發蛇人饒有興趣道:“哦?你倒說說看……”
壓制阿蘅的力量猝然消失,她像爛泥一樣地摔落地面。
阿蘅很想聽聽女蛇妖到底是什麼詭計,奈何體內好似抽乾一樣,耳邊一陣嗡嗡作響,眼前驟然一黑昏死過去……
與此同時,一個矯健的身影徒步在茂林深處,原本鮮亮的紅錦軍衣沾上了霜露和泥灰,整個人變得風塵僕僕起來。
風夾雜着濃烈的血腥味,鴉雀嘶啞地叫喚,伴隨着若有若無地啼哭聲。剛開始她以爲是風聲,漸漸的啼哭聲越來越清晰,縈繞在耳畔揮之不散。
凝玥向聲源加快腳步,剝開藤蔓見到一個匍匐在地的小小人影。
小男孩看背影只有十一二歲,頭大身小瘦弱無比,肩膀一聳一聳,有一搭沒一搭的哭泣。
這種地方怎麼會有小孩?凝玥隱約覺得不對勁,仍是直挺挺地走了過去。
凝玥邊走邊問道:“孩子,怎會這麼晚獨自一人,你爹孃在何處?”
小男孩手裡不知捧着什麼東西,擦了擦眼淚道:“我沒有爹孃,只有哥哥姐姐,可是最疼我的姐姐變了……”
凝玥詫異道:“變了?你指的變是何意,不疼你了嘛?”
“不是的,她的模樣變了,大姐姐能不能幫我個忙?”小男孩突然轉過身,朝她乖巧地回答,“幫我把姐姐拼回原來漂亮的樣子……”
凝玥臉色驟變地倒退幾步,胃裡翻滾般絞痛不已。這小男孩長得眉目清秀,只是他懷裡捧着的卻是形狀不明的事物。
凝玥自幼趕赴沙場,從未見過如此兇殘的虐殺,比將人五馬分屍還慘烈。
小男孩不依不饒地湊上前,跟要糖的一般地懇求:“大姐姐,求求你幫幫我,小九我最喜歡四姐了,她被一個壞人施了咒術,身體爆裂成好多好多塊,我撿了好久才撿回這麼點……”
凝玥搖頭道:“我幫不了你,你姐姐已經死了,拼回原狀也無濟於事。”
小男孩聞言,蹲在地上抱着他的“四姐”,淚水嘩嘩的止不住:“騙子,我姐姐會活過來的……”
凝玥柔聲安慰他:“我們一起把你姐姐葬了吧,你姐姐魂魄尚在的話,應該不想見你如此傷心。”
小男孩像被說動般,把“四姐”小心翼翼地放到地面,擦乾眼淚展顏一笑:“我倒有個法子,把大姐姐的身體拆下來,按到四姐缺少的部位,這樣四姐一定能活過來,姐姐你說好不好……”
小男孩的面容仍是天真無邪,而他頭顱之下竟在悄然之間,緩緩蛻變成青色的蛇形。
凝玥早知其中有詐,正要舉起銀槍,卻發現全身完全不能動彈,眼睜睜地看着青色蛇怪纏上她的身體,對她吐着鮮紅的蛇信子:“姐姐身上好香啊,嘻嘻,我會好好疼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