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岩火口
阿蘅不再敢多看一眼,收回的視線撞上墨檀削長的下巴,心有餘悸地別開眼。
剛剛所目睹的,阿蘅愈發覺得墨檀嗜血殘暴、喜怒無常。雖然迄今爲止沒有傷害過她,但他與生俱來的強大氣場,讓阿蘅產生自己只不過是他隨性玩物的想法。
而且他來太行山尋物,爲何捎上自己這個殘廢,阿蘅感覺此行並不簡單。
墨檀只淡淡瞟了一眼臉色如紙的阿蘅,開始凝神聚氣循着波動的山靈之氣,很快從中找尋太行山的地脈之源,騰起黑霧向東麓山底降落。
墨檀降落的地方是偌大的山丘,大約只有兩百丈高,在周圍四根石柱般的山峰存託下,顯得異常矮小,而特別之處在於它旋渦狀的地貌。順着漩渦的往中心地帶延伸,溝壑越來越深,像極了通向地底的階梯。溝壑的中心有一個黑洞洞的地底,正騰騰地冒着白氣。
剛到地面阿蘅就感覺到一股難耐的高溫,一刻也不想在此處久待。
墨檀向溝壑中心走去,阿蘅愣了愣,他不會是要進去吧,也不知地底是什麼,像一陣火要往上竄。
“等……等等……這是要去哪裡?”阿蘅輕如蚊吟地喚住墨檀。
“這是牽動整座太行山的地脈之源。有本王在此,還有什麼可怕的?”墨檀動作一滯,低頭盯着阿蘅垂着的發頂,“哼,本王差點忘了,你只是柔弱的凡人。”
阿蘅聞言默不作聲,額頭被墨檀的手指輕輕一觸,頓時被透體的冰涼浸浴。她驚異地正要擡頭,墨檀已抱着她縱身一躍跳入地洞。
洞地的氣流涌上來,阿蘅被吹着閉上雙眼。洞穴似乎極其深,好一會纔到達平地。她迷迷糊糊地看清四周,不禁被眼前的奇觀吸引。
從未見過這般景象,整個巖洞被火光染成赤色。一條燃燒的泥流在洞地緩緩流淌,光源似乎是裡面的天然煤炭燃燒而生。“吱吱”是岩石燒裂的聲音,不斷有氣泡汩汩地蒸騰出,帶出一團團黑煙。
這裡的溫度明明能將人活活烤成肉串,卻一點也不覺得熱。阿蘅無端猜測,難道是之前墨檀觸摸的緣故?
“若那個靈芝精所言不虛,本王所需之物應在此處,但這個地脈之源看似並無特殊之處。”墨檀環視巖洞,沿着熔岩的岸邊而行,進入幽深的隧道。
隧道越走越狹小,通向的地方深不見底,熔漿蔓延得極兇,似乎要漲上墨檀的腳底,墨檀仍是視若無睹的前行。
昨夜御空飛行,阿蘅未免有些倦意,眼皮像鑲嵌了千斤重的鐵皮,死命地要闔上眼,頭差點撞上墨檀的肩膀。
而在完全閉上的那一刻,阿蘅驚醒般猛地睜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墨檀身後。
她好像看到一道纖長的黑影從視野閃過,速度之快讓她以爲是錯覺,但接着又是一道黑影。阿蘅背脊發涼,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阿蘅警覺地盯着深邃的洞口,只有幾縷黑色泥灰從巖頂掉落下來。她吁了口氣,自己確實太過敏感了。
此時墨檀停了下來,阿蘅順着他的視線移了過去,只見前方的隧道被滾燙的泥漿堵死。泥漿像由上至流下來的,附着密密麻麻的氣孔,似乎通向了另一頭。
“這泥漿有一絲讓人作嘔的濁氣,應該是故意設在此處的障礙。”墨檀如此說着,運起自身的魔氣意圖將泥漿推倒,反倒更多的淤泥排了下來,似山洪爆發,很快漫上墨檀的腳底。
墨檀厭惡地倒退幾步,皺着眉頭思忖了一小會,尋了塊乾淨的地,將阿蘅放置在地上。
阿蘅對他突然地動作驚了一跳,滿臉疑問地望向墨檀。
墨檀沉聲道:“帶人無法通過,你在此等待,本王去探探究竟。”
“可……”阿蘅有些心怯地掃了眼陰暗的四周,情不自禁地拉住墨檀垂下來的手。
“不用怕,本王很快回來。”墨檀反握住阿蘅,似安撫一般揉了揉她的手心。
墨檀的手是冰涼的,可說不清的原由,阿蘅的心像脫了繮繩的野馬,猛地跳快了些。
阿蘅輕柔地嗯了聲,想鬆開墨檀的手,可怎麼也掙脫不開,分外羞惱起來,眼不自然地移向別處。
墨檀看着她秀美白皙的側面,雲鬢擋住她閃爍的杏眼,只露出削尖的鼻頭和圓潤的下顎。
“好了,不戲弄你了。”墨檀輕笑地放開她的手,一團黑霧從他腳底蔓延而上。
阿蘅錯愕地回過頭,嘴裡努了努想說什麼,卻只是看着他周身全部化爲霧氣,從泥漿的孔縫通向另一頭隧道。
墨檀最終化爲煙霧那一刻戲謔的笑,阿蘅看得清清楚楚,羞憤地想也不知道這墨檀搞什麼門堂,所做之事詭異如深,對自己的態度更說不清道不明,完全沒有凡間的男女大防。
不過也許魔便是如此,隨心所欲,自在唯我。這麼想阿蘅釋然了,自己一個凡人對魔君應該不算什麼。
疲倦再次襲來,阿蘅索性靠在巖壁上閉目養神,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做了一個似真似幻的夢。
那是暮色浸浴的院落,七歲的她剛剛學會作畫。因爲石桌比較高,身材又矮小,阿蘅只好半蹲在石墩上,一手託着下巴,一手握着墨筆,在草紙上胡亂地塗鴉,連握筆的姿勢都歪歪扭扭。
直到一個高大的背影將橙色的光線擋住,阿蘅才放下筆訕訕地望着眼前的人:“師傅……”
“你畫的是什麼?”男人指了指草紙上像臘腸一樣的東西,不同的是它長了四條細細的腿。
“這是小黃。”阿蘅拍拍手,耐心給師傅解釋着。
“那這是什麼?”男人又指了指旁邊的像雞腿的事物。
“家裡養的小紅,小黃平時最喜歡追小紅了,有一次差點要到它的尾巴,急的小紅飛到屋檐上。”阿蘅似乎想起了當時的滑稽場景,笑得眯起了眼。
“那爲何你把小紅畫成雞腿?”
小黃是家裡養的一隻大黃狗,小紅是雞窩裡最不安分的大公雞。阿蘅嚥了咽口水,偷偷瞟上對面的雞圈。
男人扶額,嘴角微微抽/搐,心中感嘆,怎麼攤上這個又呆又好吃的徒弟……
“師傅,阿蘅知錯了,不該肖想家裡會孵蛋的雞。”阿蘅對着手指,羞愧地說道。
“小紅何時會孵蛋了,爲師怎麼不知道?”男人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
“啊……阿蘅不知……”阿蘅整日想着如何能喝上美味的雞湯,從未注意是哪隻雞下蛋。
男人無奈地搖了搖頭,一甩雲袖向屋內走去。
“師傅……”阿蘅支起身子,腳剛着了地又軟軟地倒了下去,原來是蹲太久腳麻了。
“師傅等等我……”可是怎麼喚,師傅都沒有回頭,空空的院落只留下她一個人。
因逆着夕陽,阿蘅始終沒看清師傅的面容。頭嗡嗡作響,阿蘅捧着腦門痛苦地思索,明明師傅就在身邊,怎麼會想不起他的長相。
正懊惱着腳心突然癢了起來,像被什麼溼漉漉的東西舔/着,阿蘅癢得咯咯笑:“小黃別啦。”
可是腳底越發難受起來,阿蘅猛然醒了過來,才發現原來是做夢,然後低頭看着身|下,啊的大叫起來。
這……這……是什麼東西……
這怪物體態光滑,模樣像極了蚯蚓,個頭卻足有松柏粗。通體是半通明黑色,有無數細長的觸角抵着地面。再仔細看,它軀體似乎會流動,觸角能伸能縮。頭頂裂開的部分阿蘅的腳掌,應是怪物的大嘴。
阿蘅戰慄着想把怪物踢開,可腿腳根本使不上力,突然想起自己是殘廢的。雙手撐地朝後退了退,怪物仍是不依不撓地挪了過來。
情急之下,阿蘅撿起身邊的石塊砸向怪物,可怪物的頭顱像棉花一樣凹了下去,皮膚沒有一絲傷痕,不過它還是鬆開了阿蘅。
阿蘅縮回雙腳,總感覺那被怪物咬住的地方糊的,噁心得激起一身雞皮疙瘩。爲防止怪物再次接近,她又警惕地朝身後退,後背觸上的卻是十分柔軟的事物。
不對……她身後明明是堅硬的巖壁,之前還靠在上面睡過……
阿蘅冷汗淋淋,機械地轉過身看去,只見數條與身邊那隻長相一樣的怪物附在巖壁上,軀幹蠕動着向阿蘅挪了過來,而其中一隻已繞在阿蘅背後。
頓時阿蘅尖叫出聲,又怕太大舉動怕引起怪物的躁動,屏住呼吸努力地向側邊遠離。
可怪物們也不會因此而放過她,從巖壁滑落下來將阿蘅徹底包圍,觸鬚從軀體緩緩伸長勾住她的 。
或許墨檀就在附近,阿蘅大聲叫喚,墨檀始終沒有出現,只好用手將怪物的觸角扯開,反而越來越多,連手臂都纏上了一些。
怪物們勾住她後,將她向堵住隧道的泥漿拖動。奇異的是怪物像自身與泥漿是一體般,直接溶了進去,阿蘅被順勢拉了進去。
墨檀不正是往這個方向過去嘛,或許能碰上他,阿蘅這般慶幸着。
身體被硬生生的拖曳,不少尖利的石頭磕上阿蘅的背脊,疼得她連呼救的力氣也沒有了。
所過之處愈發狹小,像通向某處的秘密通道,阿蘅也愈發覺得遇上墨檀機率渺茫,現在她所擔心的是這些怪物到底要帶她去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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