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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曹掌櫃大約是不知道餘舒在心裡罵他多管閒事,還伸手友好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好脾氣道:
“你要找活幹?”
“嗯。”餘舒不情不願地答應了一聲,心裡還惦記着那筆不翼而飛的醫藥費。
“會做什麼?”
“算賬。”餘舒是長記性了,這次堅決不提幹雜活,不行就拉倒。
“你會打算盤?”曹掌櫃臉上有點稀罕了。
吳掌櫃在邊上嗤笑一聲,插嘴道:“曹掌櫃,你可別被這小子騙了,他那樣子,哪裡像是會打算盤的,算盤上有幾個珠子,怕他都不知道,不信你問問他。”
真叫他猜着了,餘舒還真不知道這時候的算盤是什麼格式的,有幾個珠子。
於是很光棍兒地說:“我不知道,你先找個算盤給我看看。”
“哈哈,”吳掌櫃趕緊又插話:“你瞧瞧,我說什麼來着,他連算盤都沒見過。”
“吳掌櫃,借你的算盤用一用,”曹掌櫃看了餘舒一眼,指了指對面櫃檯上的算盤。
吳掌櫃爲了看餘舒笑話,樂得去拿過來,直接給了餘舒,還故意寒磣道:
“會數數嗎?”
餘舒沒理他,把算盤搖了搖,嘩啦啦熟悉的脆響聲叫她心情好轉,橫豎點了格式,是上二下五珠,十三橫的老古董。
“要算什麼?”餘舒一手撥拉着算盤珠子,扭頭去問曹掌櫃。
曹掌櫃見她拿算盤的外行手勢,暗皺了下眉頭,心中有些失望,但還是給了話:
“你先打個大九九給我看吧。”
這大九九是算歸的基本口訣,能打下來,他勉強給他個活幹也不是不行。
剛這麼想着,就見那少年手上的算盤脆響了一聲,棗大的算盤珠子,跟蹦豆子似地,上躥下跳起來,起初幾下有些生澀撥盤,眨眼間便靈巧起來,一聲聲脆響悅耳動聽,讓人心情跟着爽快。
曹掌櫃的眼裡有了光,那邊上等着看笑話的吳掌櫃卻傻了眼,那珠子撥得快的,他都瞧不清了,這靈巧的手法,該是練了幾個年頭?
兩人面上剛露出驚訝,餘舒這邊已經是撥好了一遍大九九,連結果都懶得給他們看了,直接搖了算盤清盤,對曹掌櫃道:
“你要是真心想招算賬的,還是好好出個題吧,別淨拿些糊弄小孩子的玩意兒。”
餘舒尚不知在個年頭,算學也是易學中的一類,尋常人家的孩子想要學算,連個師傅都找不到,這算法口訣,更不是人人能習的。
“糊弄小孩子?”曹掌櫃笑了,只當餘舒是故意說趣話,有意試探她,便擡手做請:
“你會什麼不是小孩子的玩意兒,讓我瞧瞧。”
餘舒想了想,側身將算盤放在桌上使,一邊撥了空檔,一邊道:
“那就打個好玩兒的,四九相乘——”
四九,可不是三十六,是打的九千九百九十九,乘以九千九百九十九。
“好。”曹掌櫃一應聲,餘舒就撥起了珠子,上下翻飛的手指,靈活的讓人咂舌,眼花繚亂的進退,比較剛纔那大九九,可不就是小孩子的玩意兒麼。
“這是九九九八零零零一,有個好聽的名字,”餘舒撥好了最後一顆珠,這次沒弄亂,讓過身露出算盤上整潔的畫面,“是叫孤雁離羣。”
兩人好奇地湊近去看,那最後的“一”和前面的“九九九八”間隔了三檔,可不就像是一隻離了羣的孤雁麼!
吳掌櫃已經驚的啞口無言,他使喚幹了一個下午雜活的小子,竟然能打得這麼一手精妙的算盤,怎麼他一進門自己就沒看出來呢,這要是招了他算賬,能給自己省多少工夫啊。
見兩人面色稀奇,餘舒暗道還好自己挑箇中規中矩的,沒拿真正厲害地給他們瞧,不然就太招眼了。
說起算盤,這是餘舒最爲自得事情之一,在別人都習慣了依賴電腦和計算器的時候,念舊的她卻始終堅持着使用這一項技能,她的第一個算盤是於磊偷了老爹的錢買了送給她的,事後爲這個捱了好一頓打,那隻算盤她一直用到珠子都磨平了還小心留着。
“小兄弟,你會打算盤怎麼不早說呢,”吳掌櫃說變臉就變臉,伸出手,還想學那曹掌櫃給餘舒拍拍肩膀上的揮,卻被她笑着擋回去了。
“您可別叫我小兄弟,還是叫我小**吧。”
邊上一聲低笑,餘舒不再理臉色尷尬的吳掌櫃,瞅着那一身花衣裳道:
“怎麼樣,您店裡收人算賬嗎?”
曹掌櫃當然點頭,“要的。”
“那先說好工錢,”餘舒是吃一塹長一智,不談錢,什麼都別提。
“我一個月給你五角銀子,如何?”
五角銀子,就是五百個銅板,餘舒不知道市價,但看吳掌櫃的臉色,也知道大抵不差了,但還是對曹掌櫃搖搖頭。
曹掌櫃人年紀不大,做事卻爽快的很,看了眼桌上算盤裡那隻孤雁,道:“那就六角好了。”
“您誤會了,我不是嫌少,”餘舒正經道,“我不要按月結錢,您每天給我一結算,因爲我每天只能下午過去算賬,半天活,你每天給我十個銅錢就成。”
“好,”曹掌櫃想都沒想就應下了,“你現在跟我到店裡去,我們籤個契,什麼時候你不做了,我就把契子還給你,正好我有一筆賬,你先給我算清楚了。”
“成,咱們走吧。”這就有活幹了,還省了她開口提前預支呢。
吳掌櫃看着兩人一前一後離開,擡了擡手,終是沒那麼厚的臉皮留人,只能轉頭跺起腳來。
這邊餘舒跟着曹掌櫃來到正對面街上一家紙墨店,扭頭望了一眼正對門的綢緞鋪子,又樂了。
這裡視野可真好,好到對面店裡幹什麼都看的一清二楚。
“敢問掌櫃的您大名?”餘舒笑眯眯地扭頭看着自己的第一位金主。
“敝姓曹,曹子辛。”年輕人說話,文質彬彬的,謙謙一笑,朗目疏眉,是生了好一副君子相。
“下午那會兒,多謝你幫我撿了東西。”
他不提這事,餘舒還真當他是忘了。
“別客氣,我這不是好人有好報了麼,”餘舒繞到櫃檯後頭,接過他簡單寫好的契子,確認過上頭的紅印,按過手印,才突然扭臉道:
“我跟沒跟您說,我不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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