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畫不知道端茶送客這個來歷是出自清朝。
杜鵬父女加上於家三郎看到他這個動作,自然無動於衷。
王畫更加惱怒了,他再次端起茶杯說道:“你們都是出自於名門望族,難道我這個動作,你們不明白什麼意思嗎?或者非要我喊一聲,你們滾!才離開我的家?”
這三個人明白他這個動作意思纔怪。
但王畫後面讓他們滾,可明白啊。
於家三郎臉上一白,在周圍鄉里,他家也是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擁有良田無數。自己也從小刻苦學習,“精通”六經,到了京城連全國的才子,他都參加進去,與他們唱和,更不要說在鄉里,他被當作才子。可今天卻受到這個放牛郎的羞辱。
他站了起來,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有沒有聽過夜郎自大的故事!”
王畫點頭,但他在冷肅的面容中帶着一點玩味,他說道:“當然聽過,可不知道這個夜郎是你還是我?”
不是我是夜郎,不知天高地厚,而是你是夜郎,有眼不識泰山。
“好,走着瞧!”於家三郎氣壞了,說了一聲。一揮衣袖,走出了王家大門。
杜鵬嘆息一聲。雖然剛纔王畫引用的覆水難收的典故實際上出自明朝的故事,真正的朱買臣後來還是收留了他的妻子,只是他這個嫌窮愛富的妻子在羞愧之下不久病故了。這讓杜鵬感到有些困惹。但少年出口成章,引經據典,讓杜鵬知道這少年並沒有沉淪,只是象一龍潛伏於地下,只等着沖天之時。
可同樣他也看出這個王畫性格剛烈。
這樣的性格,就是他以後有出息,也未必是好事啊。想當初太原王勃才華是多麼的橫溢,可因爲寫了一篇《檄英王雞》,被高宗趕出沛王府,從此仕途斷送。無論是輕佻,還是剛烈,前途都讓人堪憂啊。
這樣的女婿再有才華,不要也罷。
三個很不友好的客人離開了。
看着他們的背影,王畫心裡想道:走着瞧?你們也太小看我了!那麼我們就走着瞧吧!
王迤才反應過來,這個逆子!絕親也罷,今天杜鵬話說得客氣,可他知道今天這門親事斷也是斷,不斷也是斷。可這個逆子不應當口出狂言。現在家境中落,而杜於兩家都是當地數一數二的大家族,甚至在整個鞏縣也能數得過來。無論這兩家那一家,只要伸伸一個手指頭,都能將現在的王家壓死。
他憤怒地拿起了竹條。
對於這個兒子,他已經很失望了。當這個兒子出世時,他還很高興,畢竟王家有後了。然而不久後,他就發現了一件事,那時他這個兒子還很小,甚至連一週也不到,可看自己的眼神十分地鄙視。就連他想抱一下,這個小傢伙在他懷中不停地扭動,似乎他身上很骯髒一樣。
漸漸這個兒子長大了,這種現象更加熾烈。有時候他氣不過狠揍一頓。但這個兒子站在哪裡一動不動,自己將他身上抽得一條條血痕,他都一聲不響。
今天這個逆子口出狂言,是想把自己一家往死路上推啊。
這根竹條“嗖”地一聲,抽下去都帶着風聲,可見力量是多大。
王畫只是輕蔑地一笑,伸手將這根竹條截了下來。
他來到這個世界開始後,通過分辨,斷定這是唐朝,他就開始煅練身體。這一切都是偷偷摸摸地進行的。事實上他前世也煅練身體,不但是寫字作畫,主要他的工作是以雕刻爲主,儘管是浮雕,可對手臂的力量要求很嚴格。
當然,如果他不精益求精,只是燒製一般的瓷器倒也無所謂。
況且唐朝以武立國,武風興盛,有了一個好身體,到了關健時,也可以自保。還有一個原因,唐朝的兵制是募兵制,只要自己的父親那一天再爲自己增添兩個弟弟的話,那麼按照律令,“六戶中等以上,家有三丁者,選材力一人,免其身租庸調”。那麼以王家的財力與王迤的人緣,王家就必須抽去一丁。最可怕的是因爲均田制的破壞,以及薛仁貴吐蕃與王孝傑的契丹大敗造成兵源緊張,還有府兵地位開始變得低下造成逃兵,開始了一種新的徵兵方法——”徵人“,實際上就是募兵制的開始。這更使自家容易被選丁。那麼厭惡自己的父親一定會將自己送上戰場。因此他煅練更加勤奮。
但這一切都是偷偷摸摸地進行的。自一曲隋唐演義過後,天下人口蕭條。在六十幾年前,李世民想要封禪,魏徵進諫阻攔,就曾說過一句話:“且陛下封禪,則萬國鹹集,遠夷君長,皆當扈從,今自伊、洛以東至於海岱,煙火尚稀,灌莽極目,此乃引戎狄入腹中,示之以虛弱也。”
經過六十年的休生養息,天下人口還沒有恢復到隋朝鼎峰時期。許多地方還是人煙稀少。雖然武則天以洛陽爲大周首都,遷秦同關外七州近十萬戶以塞洛陽,可因爲鞏縣多山少地,許多地方還是荒無人煙。
王畫做得又極其巧妙,這些年來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
他從容地伸手一抓,就將這根竹條抓在手中。
王迤想要奪下,雖然他是一個成年人,但沒有煅練過,怎可能從王畫手中將竹條奪回來?
王畫說道:“耶耶,今天之辱,因爲何故!如果不是你將當年王家歷代祖先留下的家產傾敗一空,怎麼有今天這樣讓兩個無知少年羞辱之恥!”
只是一句,就問得王迤啞口無言。
這時候,躲藏在房間後面偷聽的母親與大姐也跑了出來,他母親驚慌地說道:“畫兒,你要做什麼?他是你的大人啊。”
王畫冷冷道:“放心,雖然耶耶殘暴,可我也不是逆子,只是現在我想與他談幾句話。”
轉過頭看着他的父親,再次說道:“耶耶,什麼叫丈夫!如果連妻兒老小都養不活,算什麼丈夫!可你都好,非但養不活一家老小,而且還要妻子與年幼的女兒辛勤勞動,來養活你!你有什麼資格狐假虎威?”
“順便我告訴你一件事,幾天後我就要離開這個家了,繼續用勞動來養活這一大家老小。你既然作爲一個廢物,就有做廢物的自覺吧!權當,”說到這裡,他差點將權當養了一頭豬說了出來。最終還是忍着沒有說,畢竟從肉體或者是血緣來說,這個便宜老子可是貨真價實。他說道:“請你不要再傷害母親與我的大姐和兩個妹妹。”
他母親聽一愣,然後慌里慌張地說:“你這個癡兒,說什麼癡話?你纔多大,離開家鄉,你能去哪兒?你又能做什麼?”
王畫答道:“請母親大人放心,*,我自有打算。”
說着將手一鬆,竹條這一端也落在地上。
看來王畫這番話,對他這個父親打擊也很重。一剎那間,他這個父親似乎蒼老了很多年。
王畫嘆口氣,說道:“浪子回頭金不換。就是周處那樣的惡霸,最後番然回悔,還成了著名的烈士忠臣。現在母親勤儉持家,大姐爲了這個家庭,到現在都沒有找到婆家,希望你好好想想,不要這樣稀裡糊塗地過日子了。”
說完,走出大門。
他要讓他父親反省,同時自己也要好好想一想,幾天後進入洛陽做什麼。
這時候天色已暮,東邊的天際開始出現青褐色,就象他家屋檐上沉年老瓦一樣。在西邊天際,還隱隱帶着一片絳紅,如同一灘正在融化的凝脂。
無數的雀鳥正在歸巢,他極目看去,有麻雀,還有山喜鵲,以及灰頭白,甚至還能看到從更寒冷的北方飛過來渡冬的大鵝。它們在天空中或是笨拙地起舞,或者舞動着曼妙的身姿。
他的大姐以及兩個妹妹也跑了出來,驚恐萬狀地看着他。她們在爲今天哥哥“膽大妄爲”擔心。
他的大姐抽泣地說道:“二弟,你現在還小,不能賭這口氣啊。”
王畫將她的手拉着,才十四歲的年齡,正是如花似玉的時候,可現在他大姐大鳳手上卻長得厚厚的老繭,摸上去更是粗糙無比。這是多年辛苦勞作,留下的痕跡。
王畫說道:“大姊,這些年我讓你們都苦了。”
“你今天是怎麼回事啊?”大鳳都急得要哭出來了。
她不明白王畫發出這感概,是因爲他怕別人懷疑,所以才隱忍了這麼多年,否則大鳳與他母親都不必吃這麼多年苦。她還以爲他被杜家前來退親,將腦子氣壞了。
她又說道:“放心,大姐寧肯不嫁人,以後也爲你找一戶好人家的子女。”
王畫微微一笑,說:“我的事你不用煩神。不過大姊,這話應當是我說的,放心,你的苦日子到頭了。”
說完後,在三鳳四鳳頭上撫mo了一把,朗聲道:“你們苦日子都到頭了。”
聽了他的話,大鳳更加擔心。
王畫卻沒有再說話,他轉頭看向遠處的青山。青山在暮色裡格外地蒼茫,大片大片的藹氣從藤蘿上生起來,很快茫茫地羣山崇嶺,漸漸變得模糊一片。
王畫心裡想到:大唐,也許不久後,我纔算是真正來到了,讓我爲你掀起巨大的風暴吧!
夜色漸漸降臨,天空繁星似雪。
王畫臉上出現一片笑容,如果按照這時候的迷信說法,這還是一個好兆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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