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逸想寄塵寰外(七)

紅巨星的膨化消失,對於整個浩瀚的星空來說,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雖然它向宇宙中揮發出去的能量,對鄰近的幾個星團都造成了影響,比如說,盧瑟他們飛來的新原星團便經歷了一次電子流的襲擊,只不過因爲距離遙遠,這等程度的襲擊除了製造一些氣候上的異常外,沒有任何影響。

在外層完全消散之後,紅巨星的內核,那個漸漸暗下去的晶石顯露出來,最初的時候,因爲那晶石還很熾熱,因此發出暗紅色的光芒,隨着其內殘餘的能量被迅速吸走,到得後來,整個晶石便已經漆黑,不再有絲毫顏色光澤,竟如周圍的虛空一般。

也不知過了多久,晶石忽然動了一動,然後發出畢畢剝剝的震顫,彷彿是孵化的禽卵一般。

這種震顫持續了很久,當這震顫停歇之後,又過了一段時間,晶石上出現了裂紋。

雖然晶石是紅巨星燃燒的餘燼,可它經過高溫高壓的淬鍊之後,其堅硬程度,遠超金剛石,因此,能將之碎裂的力量,可想而知有多強了。

終於,暗晶石上破開一孔,一個小小的人影鑽了出來,人影一出晶石,被宇宙虛空中的熵射一吹,立刻開始膨脹,轉瞬間,便由不過一指大小,長到了和正常人一般模樣。

先鑽出來的,正是盧瑟。他面色平靜,雙目向四周一掃,左眼中瞳孔是純白,而右眼中瞳孔則是純黑,一黑一白,轉瞬間恢復正常。

他向那小孔處伸出手來,另一個小小人影也隨着鑽出,跳到了他的掌心,旋即變大,辛蘭原本線條明朗的臉上,多了一絲圓潤與柔和,輕輕看了盧瑟一眼,然後便鬆開手。

二人身着金源鎧甲,向身下的晶石望了望,這些晶石雖然硬,可是因爲能量耗盡的緣故,並沒有太多的價值,它的最大價值,只怕是承載着二人的某段記憶。

“在此耽擱了四個月,我們該走了。”盧瑟柔聲道。

“是。”辛蘭簡短地回答。

“這個給你。”

盧瑟將從聞訥那兒奪來的雷神之怒與戮神劍拿了出來,這二者都是攻擊力奇強的神器,特別是雷神之怒,其威力正適合辛蘭。這兩個上面原本留有聞訥的一縷元神,可在紅巨星內時,盧瑟藉助紅巨星的高溫高壓,已經將聞訥的那縷元神燒滅。這三者被他重新煉製之後,威力更是大增,象雷神之怒,已經不再只是能發出一種神通的法寶了。

到了辛蘭手中,這枚雷神之怒,將會有更恐怖的威力,如果聞訥再來找麻煩,現在的辛蘭,完全可以藉助雷神之怒將他灰飛煙滅。當然,前提是聞訥的修爲沒有太大的變化。

飛來之時,完全靠盧瑟一人之力,而現在飛離,則是兩人並肩協力,因此,這速度比起飛來還要快上許多。

僅僅是半個月的時間,他們便飛回新原星團。

當二人出現在那顆小月亮時,發現小型星驛已經建成,富朗本人業已離開,他派來的人手正在進行擴建,而看守星驛的則是李豐淳。

一見着盧瑟與辛蘭,李豐淳的下巴就直接性脫落,再也無法合攏。

若說此前,他還可以看出盧瑟深不可測,知道他雖然只有真階的修爲,但實戰能力比起頂級神人也不弱的話,那麼現在盧瑟站在他面前,則就如同這個宇宙星空一般,根本無法判斷了。

當然,盧瑟身上的變化,還在他意料之中,他真正難以理解的辛蘭,五個多月前辛蘭離開時,她還只是至階巔峰的修爲。在李豐淳內心深處,對於她負責新原星還有些疑慮,覺得盧瑟是在任人唯親。可現在,辛蘭給李豐淳的感覺,就象是面對着一顆炙熱的壯年恆星,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種威儀。

明明沒有看到什麼,卻總覺得,辛蘭身上在閃閃發光。

“怎麼了?”見着李豐淳那模樣,辛蘭嫣然一笑。

有過紅巨星的一番經歷,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之上,辛蘭都與以往有所不同,故此纔會顯然更加開朗一些。

“沒、沒什麼……”李豐淳有些失魂落魄,當初雅歌擊敗鄭德,後來盧瑟重傷聞訥,現在又看到辛蘭……他覺得,自己可憐的心靈根本無法接受現在這個宇宙了。

“我是做夢?我眼睛花了?我……”他在心中喃喃自語了許久,想到與盧瑟結識以來,他一直都很寬厚,便用力嚥了一下口水,小心翼翼地問道:“二位……恕在下多事,你們現在的修爲……”

盧瑟淡淡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看了看辛蘭,辛蘭會意,又是李豐淳嫣然一笑:“你說呢?”

她分明就在李豐淳面前,可是李豐淳覺得,她的神念似乎在極遙遠的地方,再仔細看她時,突然之間,李豐淳只覺得雙目刺痛,彷彿自己是一個普通人正直視着正午的太陽一般。

“啊!”

他再度驚呼,這一次已經確認,辛蘭點燃了屬於她的神火。

“辛、辛神人!”他立刻改變了稱呼,然後目光轉向盧瑟,根本不用多想,他可以判斷出,盧瑟的修爲比起辛蘭更高,連辛蘭都鍛就神軀,那盧瑟就更不用說了。

“好生努力,你也會有這一日。”盧瑟笑着鼓勵道。

“是!是!”李豐淳唯唯喏喏,纔不過五個多月,一個至階的女修便一躍成爲神人,而且與他此前見過的那些神人不同,辛蘭的神人非常完滿,神、靈、人三者盡皆有之,這樣的變化,在李豐淳此前聽聞當中,也是從未有過的!

“不必叫我什麼神人,還是和以前一般,喚我辛蘭,若是辛道友即可。”辛蘭道。

李豐淳只有應命稱是,見他還是一副被嚇蒙了的模樣,盧瑟忍着笑,開始詢問這五個月來是否有什麼變故。

“變故倒是沒有,只不過小型星驛已經建成,如今正在擴建,而且擴建進展很是迅速,再有一至兩個月,便可擴建成大型星驛了。富神人如今已經離開,說是有什麼要事。豐宿羣星有幾個修行者到了此處,也想在這裡定居,此事我們不能做主,需要盧公子你親自決定。”

新原星羣比起豐宿星羣條件更要好一些,而且如果建成大型星驛的話,在這青龍星團中的地位會直線上升,因此,一些在豐宿星羣呆得不如意之人,想要來到這兒也是正常現象。對此,盧瑟早有心理準備,他道:“此事以後都由辛蘭妹妹處置,我想問的是,這段時間在新原星可有什麼發現?”

“已經確認了第一個殖民點附近的礦藏分佈狀況,另外找到了兩個大型的鐵礦和一處靈玉礦藏,都是露天型的,開採極爲方便。”李豐淳遞過來一塊玉簡,盧瑟拿來用神念查看,那是第一個殖民點附近資源狀況圖。

“我就不過去了,辛蘭妹妹,我現在回大原,你有什麼話要帶給辛芝兄長麼?”盧瑟收好玉簡,然後轉向辛蘭,辛蘭搖了搖頭,蠕動了一下脣,只說了兩個字:“雅歌。”

“我會與雅歌說的。”盧瑟平靜地道。

他回大原走的是捷徑,也就是先從小型星驛傳到豐宿衛三的星驛上,然後再由此穿過星門,抵達東皇島。東皇宗已經被他勒令解散,但東皇島上的星門可是一個交通要道,因此劍廬宗的人將之接管過來。他回來之後,讓劍廬宗人給甘曲傳了一個口信,自己便飛往桑谷。

從離開時算起,已經又是半年時間了,他飛行得不快,一來是要好好想一下該如何與雅歌解釋辛蘭的事情,二來也想仔細打量一下大原的變化。這一路行來,他第一個重要認知便是發現,那些偏僻地方和零散分佈的小村子,很多都已經荒廢了——大天傾的消息已經向全體百姓發佈,在這一點上,盧瑟與李潤民還進行過激烈的爭執,李潤民認爲不可以讓百姓知道真相,否則就會混亂,而盧瑟則認爲,唯有百姓知道真相,他們纔會容忍接下來十餘年的困難。最終是盧瑟的意見佔據了上風,這個時候,李潤民也不希望因爲準備星際移民的事情而激發百姓起義與反抗,因爲每一次起義與反抗,都意味着巨大的人力與資源特別是時間的浪費。

看來這就是向百姓公開此事的好處了,那些居住在偏遠地方和零散小村落的百姓,絕大多數都選擇向附近的城市聚集,因爲至少這可以讓他們在即將到來的星際移民中儘可能接近求生的機會。

不過這種規模的遷居,如果官府不進行引導,而任由其自發進行,那就會成爲一場災難。想到這裡,盧瑟心中不禁有些擔憂,他放緩了飛行,降落在一處道路旁。

盧瑟處在天一宮的五年時間,可以說是大唐交通運輸發展的黃金時期,河運、海運、空運不說,就是陸上道路運輸也有了極大的發展,用硬泥殼鋪成的道路,長度達近十萬公里,大唐統一諸國後收編的那些諸國部隊,大半都成了築路隊。因此,盧瑟降落的道路雖然只是一處縣城道路,卻也用硬泥殼鋪就,只不過現在似乎有些失修。

他順着路緩緩前行,在空中的時候他就看到,前方約有二里左右,正有一隊人與他相向走來,或許從這隊人口中,他可以得到自己想知道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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