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哥,我要走了。”澹蛋看着徐碩笑道,眼神憨厚,牙齒雪白,特別像徐碩看過的電視裡面的一個傻乎乎的人。
徐碩點了點頭,澹蛋從旁邊拿過來一杯豆奶放到徐碩身邊,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但到了最後只是憋出了一句:“徐哥。”
徐碩看這澹蛋臉上的表情笑罵道:“要走就趕緊滾,等等趕緊回來,回來了我還有別的差事等着你辦。”
“陳哥,你先好好養着,你這口氣我一定替你討回來。”澹蛋看着徐碩正色道。話說完,轉身便走出了病房,下了樓,打開車門,卻看到車裡面坐了一個自己怎麼都意想不到的人,一個小姑娘,一個剪着西瓜頭的小姑娘,也就是在雪山上他陪了好久的媛媛。
伸出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澹蛋帶點寵溺的說道:“趕緊下車,我要去很遠的地方,你老老實實呆在這裡。”
小姑娘把腦袋搖的像個波浪鼓一樣,怯生生的說道:“我不想看到有別的女人陪着她,你一定要帶我走,除了你,這裡我再沒有認識的人了。”
澹蛋對於這個小姑娘嘴裡的話早已經是見怪不怪了,知道這個小姑娘心裡的那點小心思,可是自己這樣的事情,又怎麼能帶上這麼一個小尾巴,如果那邊好好的還好,可如果那邊完全和自己想的不一樣,那麼這個小姑娘該怎麼辦,所以澹蛋下意識的便想要拒絕。
小姑娘像是猜到了他的心思一樣,看着澹蛋道:“我到了那裡一定乖乖聽話,不拖你後腿,你出去做事情,我就在賓館裡面老老實實的等你。”
話已至此,再加上小姑娘撲閃撲閃的眼睛裡滾來滾去的淚珠,澹蛋心裡唯一的一點堅持,瞬間被秒殺了。
來到和田,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而張不肖對於澹蛋的到來沒有半點的驚愕,甚至接到澹蛋的電話的時候,聲音還有一點喜悅,即便是澹蛋說晚上要請張不肖吃一頓飯的提議也沒有拒絕。
夜晚的時候,澹蛋終於走進了張不肖已經選好的那間包間,還是以前幾人經常來吃飯的時候常常選擇的飯店,一手地道的北方菜,比較適合在西北邊陲打拼的人來解解饞,回味一下家鄉的滋味。
澹蛋走進包間之後,直接走到張不肖面前,端起桌子上的杯子,連飲三大杯,然後一刀揮出,直接捅進了張不肖的肚子,然後木然的坐下。
“澹蛋,你他孃的得了失心瘋,連我你也殺,你忘了是誰把你從街頭撿回家。”張不肖把刀拔出來,扔在地上,手按着腹部,一臉平淡的表情,盯着澹蛋淡淡的說道,說吧,是誰讓你這麼幹的。”
“那又是誰讓你找人把刀子插進徐哥的肚子的?”澹蛋的臉龐扭曲着,看着張不肖恨聲道,“如果不是因爲你先這麼做,我現在會這樣?”
張不肖沒有理會澹蛋,也沒有管自己的傷口,按着肚子上的傷口,坐到一邊的凳子上,看着面前的澹蛋笑道:“前程,我想要一個別人不能給我的前程,一個是我自己一刀一刀賺出來的前程,只屬於我一個人的前程,所以我要把我面前的絆腳石都給踢開,徐碩是這樣,以後還有更多的人都得是這樣,這個理由你滿意不滿意,就這麼簡單。”
“前程,前程,你也不想想你有現在是誰給你的。”澹蛋站起身看了看張不肖,低下頭突然笑了,“你還記不記得,以前還沒有出來的時候娘給我們說過什麼,‘出去了,不能做對不起別人的事情,做錯了一件事,以後一輩子都要讓別人戳脊梁骨’,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就算是真的賺出來東西,一輩子被人戳着脊樑骨,你心裡面舒不舒服,對不對得起娘!”
澹蛋紅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張不肖,臉上的淚珠子一嘟嚕一嘟嚕的往下掉。
張不肖看了看澹蛋,咬了咬牙,道:“滾,趁我現在不想殺你,滾得越遠越好,以後莫要再讓我看見你。”
澹蛋沒吭聲,身子跪倒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六個響頭,擡起頭後抹了把眼淚,道:“前三個是給孃的,她辛辛苦苦把我拉扯這麼大,算是我欠她的恩情,後面這三個是給你的,如果沒有你,我早在垃圾堆上凍死餓死了,也不會活這麼大,這三個頭也算是我欠你的。今天這一刀算是我替徐哥還你的,我欠你們的,下輩子再還,以後再見面,不死不休。”
張不肖走到澹蛋面前,手在肚子上的傷口上抹了一把,然後抹在了澹蛋的臉上,輕聲道:“你嚐嚐,這就是你欠我的恩情,我不要,我就當我是在垃圾堆上撿了個小狗小貓,養的久了,養膩了,就扔了,從現在起我們兩清了,從今以後,你再不欠我什麼,也不用顧忌什麼,我就坐在這裡等着你殺我!”
澹蛋不知道是怎麼走出的張不肖的宅子,走到大街上,路上的行人看着滿手滿臉是血的澹蛋紛紛躲開,澹蛋嘴裡嘿嘿的笑着:“良心,良心,這世道良心他孃的都叫狗吃了。”
走到街邊的路燈前,澹蛋突然抱着路燈柱子一下一下往柱子上磕去,一滴一滴的血順着他的臉灑在地上,像是開了一地的梅花。澹蛋終於沒了力氣,靠着柱子緩緩的蹲下,血淚滿面。
“怎麼樣,我沒說錯吧,他來了就一定沒有好事,說了不讓你見的,你卻偏偏要見,身邊甚至連個人都不帶,這不是吃虧了。”從隔壁包間走進來的祈楓看着靠在椅子中間的張不肖一邊哂笑,一邊從自己背來的一個小箱子裡面拿出了繃帶給張不肖包紮着。
“你心裡其實不也是盼着我捱上這一刀,這一刀下去,再沒有人說我們是在演戲給別人看了,不死不休,不死不休,嘿嘿。”張不肖眼瞼低垂,看着肚子上的傷口,苦笑道。
“都是自找的,你若是還手,這一刀恐怕就不會是紮在你的身上了。”祈楓嘴裡嘟囔道,可是手上的活計是一點都沒敢鬆懈,而且從那些瓶瓶罐罐裡倒出來的藥末也頗爲有效,血很快便止住了,“也算是他有良心,下手沒那麼重,只是皮外傷,要是再往裡面一點,傷到了脾臟,你就是不死,也得去鬼門關晃一圈。”
“我就這一個弟弟。”張不肖擡起頭看着祈楓沉聲道,“我娘給我說過,出來了,做哥哥的就要照顧弟弟,我沒看好他,這一刀,是我應得的。”
祈楓嘿嘿笑了笑,端起旁邊的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後噗的一口噴在了張不肖的傷口上,在用繃帶一紮,拍了拍手,坐到旁邊,倒了杯酒自己抿了,然後看着張不肖道:“其實就算是你欠他的,也不用還這麼多的。”
“祈楓,是不是連這件事情,你們也早就計劃好了?”張不肖轉過頭看着祈楓,淡淡道。
祈楓喝了杯酒,打了個哈哈,把張不肖的問話搪塞了過去。
一隻小手裡面拿着一條毛巾遞給了抱着頭蹲在地上的澹蛋,輕聲道:“想必他心裡現在也不好受。”
澹蛋擡起了頭看了看面前的小姑娘,接住毛巾,擦了擦臉,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輕聲道:“我不怕我心裡不好受,只怕娘知道了我們的事情,娘心裡難受。”
小姑娘搖了搖頭,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看了看蹲在地上的澹蛋,猶豫了一下,輕聲問道:“等等我們怎麼辦?”
“不死不休。”澹蛋拿着毛巾又擦了把臉,眼神清冷,擠出了這四個字,“我欠他們的,就等下輩子的時候,我做牛做馬再還回去。”
在大街的拐角處,一個穿着黑色西服的年輕人,緊緊盯着這邊,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然後輕聲道:“我是小五,找到小公主了,剩下的事情怎麼辦?”
北京八大胡同舊巷裡,一顆大槐樹伸出來的枝藤葉蔓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一樣在夜風裡瑟瑟發抖,天清地靜,在衚衕最裡面居住的陳靜容聽着外面的風聲,批了件外套坐起身來,卻怎麼也睡不着了,只好下牀穿上鞋子,走到客廳裡面,靜靜地點上了三柱焚香,跪倒在地,拿着一串念珠一顆一顆的撥弄着,低低的誦起《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
“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若諸有惜。貧無衣服。蚊蟲寒熱。晝夜逼惱。若聞我名。專念受持。如其所好。即得種種上妙衣服。亦得一切。實莊嚴具。華麗。塗香。鼓樂。衆伎。隨心所欲。皆令滿足。”
佛音繚繞,香氣繚繞,夜風漸漸的平靜了下去,天地之間又恢復了一片清明,唯有巷口的那棵大槐樹仍然無風自顫,枝葉嘩啦啦作響,在地上跪倒的女人耳畔彷彿又響起了在十年前幾乎聽的厭煩,現在卻無比想念的兩個孩童在大人熟睡的時候的竊竊私語聲。
PS:左眼疼了一上午了,現在都是血絲,我去看看,晚上爭取到四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