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世東是以平常心進入九十九處選拔的,經過神秘功法對心性的影響,經過那神秘藥丸對身體的改造,勝負心少了,來到九十九處也只是爲了看一看最巔極的風景是什麼樣子。
孔雀是帶着驕傲來的,面對九十九處,他要展現最強的自己,要成爲最強的人。
賈勇,一個很普通的名字,一個很普通的人,如果說他哪裡有不普通的地方,那手臂上的針眼和骨瘦如柴的身軀,就是他最不普通的地方。
這樣的人,是怎麼混進考覈隊伍的,就他,有什麼能耐,憑什麼與我們在一起接受考覈?
八成以上的人,腦海中都浮現類似的想法,一個癮君子怎麼能出現在這裡,孔雀趁着他走路的時候伸了一個腳拌,本也只是無聊,這種程度的動作怎麼可能對這裡的人產生影響。偏偏,就對賈勇產生了影響,直接來了狗啃屎,鼻子還不小心撞在了地上,流淌了很多的血。
沒體力,沒實力,槍只會扣動扳機亂射。
不懂偵察,不懂審訊,沒有任何九十九處所需的能力。
隨着一項項的考覈,賈勇永遠是那個站在最後的人,如果有負分計算,他的分數一定與倒數第二有一個超級大跨度的差距。
每天最基本的訓練都讓賈勇累的如死狗一樣趴在地上,時不時累的過度了咳血,完不成任務,人家都已經吃飯睡覺了。他還在訓練之中……
漸漸的,張世東發現了這位的不同,多少天沒睡覺了,還能挺?多少頓沒吃到一頓正經飯了,還能堅持訓練?
偶爾一天的牆角下,張世東發現了這位的秘密,從這一刻開始對他刮目相看,慢慢了解才知道這是一個多麼偉大的人,或者說,他比很多爲國家奉獻出生命的人都值得讓人敬佩。
牆角下。身子緊緊的貼着紅磚牆。雙腳狠狠的蹬在地上,大腿繃直與身體成七十五度角,身子緩緩下滑,手搭在身側。狠狠的扣着牆壁的縫隙。臉上的表情很漠然。漠然到你光看臉根本不知道他身體正在發生着什麼。
手指扣進牆縫,癮犯了,他身上有能夠注射的東西。可他沒用,後來張世東問他,他才說,這是莊嚴肅穆的地方,在這裡,不允許一點的污點出現。
離開這裡,他還會注射,還會有癮,只是爲了在這裡訓練的日子不玷污這裡的神聖,作爲一名資深癮君子,他靠着非比尋常的強大毅力,生生忍住癮的發作。
他不能戒,一個常年遊走在黑暗中的人,必須給自己的身上貼上一個不容易被人懷疑身份的標籤,癮君子,並且是多年的癮君子,無疑是最可靠的一個標籤,任何一個組織或是個人,都不大可能懷疑一個已經擁有十幾年毒-癮的人,是來自於警方的臥底,在地下秩序裡,這個懷疑被丟掉之後,對立勢力臥底什麼別有用心之類的試探,明顯就會降低幾個防備程度。
賈勇殺過人,蹲過監獄,他沒有身份證,卻有很多的身份,在國際上能夠使用的身份就超過二十個,曾經在世界各地的社團組織都廝混過,國內二十年前破獲的大型走私、販-毒、拐賣、造假等等案件,或多或少,裡面都有賈勇的影子。
當老鬼拿出了賈勇的資料給當時受訓人員看完之後,所有人,都以最真誠最莊嚴的態度,向着這位真正的英雄,致以崇高的敬意。
爲了完成任務,賈勇殺過人,殺的還是無辜的人。並且是十幾年前殺了數十個人,在他接受完這裡的訓練以後,也不可能有任何的機會站在公衆面前,也不可能擁有任何的公職或是軍銜警銜,就像是他在監獄內被人凌辱一樣,上面不能幫忙,他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從來沒有上線,只有一個特殊的通訊方式獲得他的終極重要情報,除此之外從他開始進入角色起,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無賴,直到任務結束,他只會與上面通一次信,那就是最後結束前鎖定勝利的一份情報。
殺人者恆殺之,賈勇沒有格鬥技巧,有的只是市井間學到的搏殺能力,曾經有無數次在生死之間趟過來,一次任務中爲了得到信任,扛雷入獄,僅僅是一次任務,他在監獄裡蹲了三年。
三年間,他遭受到了無數的凌辱,沒有能力反抗,只能默默忍受,因爲,他扛的雷,是褻-童,這種犯人在監獄裡是最慘中的最慘,誰家都有孩子,犯人也一樣,碰到這樣的龜孫,三年間他就是大家的樂子。
當資料中以簡單的文字敘述賈勇遭受的折磨時,在場的所有人都流下了英雄淚,那是一種無聲的敬佩,比起扛槍打仗保衛國家,這類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更有一種無聲的哀鳴,他們,幾乎沒有贏得掌聲的機會,現場的所有人用最熱烈的掌聲送給這位英雄。
張世東猶記得賈勇當時的是神情——古井不波,沒有一點的情緒波動,只是垂在兩邊的手,緊緊握拳,爲了國家他奉獻出了一切,包括永遠不能歸家的身份,包括被鄰里唾罵的卑劣身份,包括父母一輩子的傷心。沒有親情,沒有愛情,沒有一切,有的只是每年一次的深深思念,那一次,他會無比自豪的告訴自己,賈勇,你是英雄,你是一名警察。除了這一次,一年當中剩下的所有時間,他都是某某。
那一次賈勇參加受訓,是上面給他的福利,讓他真真正正有機會在一羣能夠表露身份人面前,獲得被尊重的權利,贏得屬於他的掌聲。
賈勇,要轉文職了。
賈勇自己都不知道這條消息。當他正式被訓練營淘汰時,上級領導專門爲了他一個人來宣佈這條消息。
當時賈勇傻眼了,第一次面部有了表情,激動的流下了淚水,雙手捂着臉蹲在地上,失聲痛哭。那哭聲,印入每一個人的心中,畢生都難以忘記那哭聲,爲了執行任務,他能憑藉意志力戒掉毒-癮都沒有去戒掉,他的人生,已經融入了那瘋狂沒有人性的任務當中,他也清楚,除了他最後的資料之外,對外在任何時候都不會有人承認他的身份。這是近二十年來,賈勇流下的第一滴淚。
九十九處資料員,這是賈勇的新工作,對於他來做,做什麼真的不重要,開多少錢也不重要,重要的他能在真正兒時夢想的環境中工作生存。
這樣的一個人,張世東曾經記得,他每天都要在衛生間裡呆足兩個小時去忍受過去生活帶來的幻覺,那些醉生夢死,那些痛徹心扉,那些黯然憤悔,那些永遠不能完成的懺悔。兩個小時的痛苦,換來剩下時間的正常。
賈勇,你讓他去無限休假,他能幹什麼?去重新當一個混混?去在和平社會裡當一個社會的過客?那樣,將會徹底摧毀賈勇的精神世界。
他不缺乏生存的資本,可他會失去生活的自信。
在九十九處,那是家,那是他爲之奮鬥獻身近二十年的理想,現在,家沒了,短短三年時間,九十九處變化如此大,類似鍾冕的人還有,他們再將九十九處從一個獨立的特殊部門,變成一個大衆化的普通部門,爲了那些兄弟,爲了賈勇這樣的人,張世東告訴自己,除非撤了你,否則,再大的壓力也不是壓力,在戰友的精神世界面前,壓力只是一些人自己嚇唬自己的臆想罷了。
當病毒三人沒有完全支持希望張世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時,張世東說的兩個字就是賈勇,也正因爲這個名字,三人差點辭行返回燕京,他們要用更爲猛烈的方式告訴那些內部反對的人,你們,忘本了嗎?
對此,張世東沒有同意,他告訴三人,既然要做,就要讓該跳出來的跳蚤都跳出來,免得一次清理不乾淨留下後患。
三天時間,張世東帶着無盡的回憶看完了所有人的資料,有的人會勾起他的回憶,有的人則完全沒有,還有一些人,讓張世東覺得他們的存在,如同不存在。
睡了八個小時,當張世東醒來走出夢想之館時,正值陽光明媚春風盪漾,一絲絲的涼意正在被和煦的春風慢慢吞噬。
張世東喃語着:“今天,真是個好天氣,不知道燕京那邊,怎麼樣了?”
燕京,此時,正在下雨,狂風驟雨。
手機鈴響,一個不該出現的名字出現在手機上,艾愛最近很忙他知道,怎麼有可能給自己打電話?
“喂。”
艾躍進聲音在話筒中傳遞過來:“我佩服你,但還是奉勸一句,三五個月,你不是等不起,沒有你的九十九處,也有三年了。”
張世東輕輕笑了笑:“艾書記,那樣,我還是我嗎?還是上面需要的我嗎?”
艾躍進聲音一滯,良久之後哼了一聲:“別讓艾愛傷心,否則……”
張世東嘆了一聲:“否則,我死不足惜。”
“爸,你好討厭,該我的了。”艾愛在那邊將自己的手機搶回來,小跑回自己的房間,然後才輕聲的喂了一聲:“你別聽我爸的,他都老古董了。”
“那不老的新貨,什麼時候來平江啊。”
“沒空,去找你的雅兒妹妹或是江大美女。”
“你等我,一個小時後到。”
“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