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半,一個身着華服的嬌俏女子躡手躡腳地走出自己的閨閣,趁着看守的人兒睡着了,悄悄地走了出去。

走到大院門口,她有些猶豫。她身爲唐家唯一的大小姐,平時出門都是有一羣人擁簇着,生怕她凍着熱着,磕着碰着……而今夜若是走了出去,便是將一直跟他一起浪跡江湖,漂泊四方……別說錦衣玉食,榮華富貴,他和她很有可能不小心惹了不該惹的人物,然後再餘生做一對亡命鴛鴦!

心裡正猶豫不決着,心上人的容貌突然出現在腦海之間。想着心上人的笑靨,她輕輕地跑出了唐府,準備去找心上人。

大雪紛飛,寒風刺骨。她縮着脖子,在雪地間跑着。雪天路滑,她爲了躲避府中人,所以沒有拿燈籠,便是跌在雪地中……

“嘶……”她吃痛地吸一口氣,眼淚在眼中打轉,但卻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她知道,她既然選了私奔這條路,就不能再如以前那般,她必須要學會堅強。

穿過這條小巷,就快到了……

看着這條狹窄陰暗的小巷,寒風在耳邊形成恐怖的歌,讓她的心裡平添了幾分恐慌與害怕。

默唸着心上人的名字,想着心上人的容貌,她便是咬着脣,走了進去。

走了幾步,她突然發現,裡面坐着一個小女孩,因爲小巷狹窄,所以正正好好地擋住了她去見心上人的路。

藉着朦朧的月光,可見她目光如狼,蒼白瘦削的臉卻是緊繃着的線條,嘴脣微微地抿着,泛着寒冷的白,以及凍得不成樣子的青。這個目光如餓狼的女孩,顯然是忍受着飢寒交迫的痛苦,眼中閃爍着渴望食物的光芒。

見到華服女子,小女孩突然笑了,模樣純真可愛,然後提起手中磚頭,狠狠地給了她一擊——

“真是弱。”

女孩眨着眼看着暈倒的女子,一臉無辜的樣子,彷彿她只是個無意看到這一切的過客。隨後,她熟練地撕開那昂貴的上好衣料,用石頭的尖銳部分劃開那白嫩的肌膚,從翻開的皮肉裡取出那還有微弱跳動跡象的紅色,混合着雪塊吞食。

接下來,她將這具屍體用雪掩埋好。深冬不似盛夏,可以吃野菜可以啃樹皮,食物如此難找,她還不想餓死。

“你真的只是個孩子?好殘忍。”

女孩轉過身,便是看見了一名女子。她面若冰霜,比那風雪還要寒上三分,腰間勒着一條皮帶。

女孩立即抓住石頭,微微弓身,像是一支即將離弦的利箭。她眼睛黑得透明,無一絲雜質,完全沒有食人狂魔所該有的血腥與殘暴。她像個野獸,進攻前微微下壓身子,雙眼直直地看着面前女人。

女人冰冷的氣勢讓人不寒而慄,語氣也是冷冰冰的,說:“我先介紹一下自己,顧霜,字文,人稱藍衣鞭。”

“無姓無名無字無號。”她的聲音卻是驕縱,眨一下眼,頓了頓才說道,“叫微白。”

“加入我們幫派。莫暮谷。雖然現在無名,但今後定會大放光彩。”顧霜的聲音平淡似水。

女孩沒有言語,但她卻是沒有絲毫猶豫地走了過去。

她站在顧霜面前,說:“我若拒絕,就一定會死,對吧?”

顧霜沒說話,只是點頭。

“但我若跟你們走,我若足夠強大,就會擁有性命,對吧?”她又問。

顧霜還沒有說話,依舊點頭。

女孩說,“那麼,我還有什麼其它的路可選了嗎?”

她輕搖下頭。

“我跟你走。”她說,月光照在她的臉上,卻是一種近似安詳的平靜。

“好有膽量。”顧霜眼中劃過一絲欣賞。

“你真笨。”她毫無顧忌地說,然後肆無忌憚地笑,似乎在笑顧霜的愚蠢。脣角香豔的紅色是殘留的血痕,爲她平添了一份嫵媚。

她說道:“現在,擺在我面前的就只有這一條路,我不可能回到過去,所以不管前方有什麼,我除了走下去,就剩下走下去。適者,方可生存。”

“我只是爲了生存才答應,這和膽量有何關係?”她說完,便又是笑了起來。她的笑,清晰地映在她的眸子裡。

她說話的時候,笑的時候,寒霜微微,晨星點點,冬夜沉寂,破曉昏藍。

方纔還夜涼如水,現在卻已微亮。冬天的太陽不會一下子跳躍出來,光線也不是金黃燦爛,而是慘淡的白,稀薄如水。映着天空那抹微藍,把整個天地都渲染成一片藍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