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的自然清醒,讓蘇卿語覺得格外的神清氣爽。
撐起身子時,就見蕭衍已經起身,李忠正幫着他換上了一身紺青色翠竹報春福壽雲紋長錦衣,腰間玉道上扣着一組玉佩,宮穗隨着窗外吹進的風微微晃動,玉冠束起的發將人襯得越發氣宇軒昂。
蘇卿語稱在牀上,呆呆的望着不遠處的男人許久許久,暮春時節,窗外曉鶯嬌啼,亦下去了濛濛細雨,淅淅瀝瀝的聲音輕打在窗外的芭蕉葉上時,聽着倒是十分的悅耳。
“你是想成爲新的望夫石?今兒個進宮有正事,再看下去,馬上都能夠去用午膳了!”一大早上的,蕭衍脾氣有些不好,雖說很滿意蘇卿語一直盯着自己,可也很生氣,昨夜害的自己一夜未眠的女人。
她倒是好睡,可自己那兒卻難受的緊,越想讓自己清心寡慾越做不到的蕭衍就這麼抱着蘇卿語的腳,看着外頭從黑夜轉爲白晝,最終小心翼翼的起了身。
穿衣梳洗到現在,那牀榻上的小女人就這麼沒心沒肺的睡着,說不準就是夜裡頭自己真把她怎麼樣了,她或許還在那兒認爲自己在做夢!
蘇卿語被這一頓莫名其妙的火氣弄了個措手不及,這起牀氣氣的也似乎太詭異了!
喜翠姑姑聽見裡頭的動靜,帶着香草與香蘭二人把小廚房裡頭準備好的早點一一端上,飢腸轆轆的蘇卿語聞見早膳的甜膩氣息,麻溜的下了牀,直接撿了一塊白糖糕塞進了自己的嘴裡,口齒不清道“還是姑姑瞭解我,我都要餓死了,昨兒個都沒吃飽,真是氣死了,那麼多好吃的,我愣是沒吃着多少!”
喜翠姑姑讓她這麼一招毫無形象的模樣打了個措手不及,氣的在一旁自己幹對着自己翻白眼,拖着蘇卿語就往淨房去,讓她自己趕緊的去梳洗,隨後自己便美滋滋的去收拾牀鋪去,翻來覆去的找了許多遍,壓根沒找到自己想要的,一下臉上就頹了。
嬤嬤的收拾完牀鋪後,蘇卿語亦從淨房之中走了出來,彼時蕭衍已經坐在桌前喝起了剛磨的鮮豆漿,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而坐在菱花鏡前勻面上妝的蘇卿語,卻挨着喜翠姑姑的訓。
“這怎麼還在,一晚上,你們怎麼……”爲蘇卿語換上新裝的喜翠姑姑看着她手臂上的守宮砂,只覺得太刺眼,她盼了一晚上,孤男寡女乾柴烈火的,竟然一點事情都沒出,這……
“姑姑……”蘇卿語拖長了音調的看着對着自己一副恨鐵不成鋼模樣的喜翠姑姑,真真的無耐着。
“行,當我沒說!”強扭的瓜不甜,無耐的喜翠姑姑乖覺的不再說話,手下不停的幫着蘇卿語描眉添脂,可這表情總是顯得懨懨的。
今兒個是蘇婉容與康王蕭然入宮請安的日子,因蘇卿語與蕭衍成婚一月餘卻始終不曾入宮,皇帝辦了家宴,命蕭衍必須帶着蘇卿語一同入宮赴宴。
蘇卿語換了一身新制的櫻桃紅緙絲淺彩蘭富貴花開對襟宮裝長裙,配以墮馬髻上簪着的兩支金鳳釵與一朵牡丹絹花,簡單卻不失爲華貴,今日的主角本就不是自己,要想出風頭,也不再今兒個,論起來,蘇卿語還在思量,就昨夜那個樣子,蘇婉容是否能去家宴!
一路揣着疑問的蘇卿語跟着蕭衍一同前往她不曾見過的皇宮,細雨洗滌下的皇宮帶着一種柔和的色彩呈現在蘇卿語的面前層臺累榭丹楹刻桷,那種站在宮門前便覺得自己無比渺小的氣勢是蘇卿語對於這座皇宮的第一印象。
她就像是走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跟在蕭衍的身旁四處環望這這裡的一磚一瓦,無比的新鮮,那副沒見過世面一臉驚歎的模樣自心底裡而發,遵從本心的表情,活脫脫的成了一個不加掩飾的傻子,根本用不着裝,凡看過的人都會覺得這個蘇卿語真真的癡傻。
蕭衍絲毫不曾阻止蘇卿語此刻的模樣,二人一路而行來到了麟德殿前向皇帝請安,蘇卿語站在這殿前的高臺之上眺望着不遠處太液池上薄霧繚繞白鷺低飛或站立於浮萍之上的模樣,心裡頭無比歡喜,這裡頭真真的美,就像是人間仙境一樣,每一處都讓人瞧得流連忘返!
麟德殿是皇帝日常設宴會客之所,前後交錯着三大殿,瑞煙深處開三殿,春雨微時引百官,蘇卿語所能想到的就是這一句。
拉着蕭衍的衣袍跟着蕭衍入殿的那一刻,她的心裡頭真心有些忐忑,而在他們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則是一旁的黑檀木椅上,所坐着的康王蕭然與康王妃蘇婉容。
蘇卿語初初一見時,只覺得微微一愣,驚訝的那一瞬間自自己的眼中瞬息而過,眼神直勾勾毫無顧忌的看着那兒端着笑容的蘇婉容,妝容遮蓋的再好,還是能夠看見她眼下的那一塊烏青以及疲倦,那種像是被抽乾力氣的模樣,讓蘇卿語瞧着真心覺得她可憐。
直勾勾的盯了蘇婉容好一會,蘇卿語才把視線又放在了一旁喝着茶悠閒自在的蕭然身上,那張好看到女人都羨慕的臉上,寫滿着無甚所謂的囂張模樣,在蘇卿語把視線放在他身上的時候,他甚至還衝着蘇卿語笑了一笑,那種冷笑,竟然讓蘇卿語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就好像是那種隱藏下小丑面具下的變態殺人魔,你根本不知道,他下一秒會做什麼。
“老四媳婦兒,你這兒是在瞧什麼呢,瞧得那麼入神?”蘇卿語盯着這對新婚夫婦盯得入神,壓根忘了該給皇帝請安的事,上頭的文帝想是起了好奇,乾脆探過身,溫和的朝着蘇卿語發問道。
奈何蘇卿語沒回過神,對皇帝的問話壓根沒放耳中去,在蕭衍扯了扯數次自己的衣袖之後,這纔回神,彼時,蕭衍沒好氣的幫着皇帝又問了一次,蘇卿語這纔回過了神,那一副傻里傻氣的模樣,倒是把文帝身邊坐着的嫺貴妃逗得樂不可支。
“姐姐,瞧瞧這小丫頭,真是會逗人,傻里傻氣的,真是可愛,還是姐姐好福氣,讓衍兒娶了這麼一個質樸的孩子,光想想,都覺得這孩子是個好的。”
嫺貴妃一向愛與蕭衍的生母德貴妃鬥氣,今日這樣的場面,二人的兒媳婦都出自一家,嫺貴妃自然要比個高低,那一番話話中帶刺的告訴在那兒諷刺德貴妃得了這麼一個傻子兒媳婦兒。
“說起來皇上就喜歡這孩子的質樸可愛,說這孩子心思純淨,無論宮裡宮外那都是難找的,皇上你說是不是!”
德貴妃不是省油的燈,嫺貴妃的話音一落,她便把所有的苗頭都丟到了坐在二人中間的文帝身上,微微一笑着對着皇帝說道。
“是了,這麼好的孩子,哪裡去尋去!”文帝也是配合,在德貴妃的話音落下之後,便是幫着德貴妃答了腔,一句話,倒是鬧得嫺貴妃自己自討沒趣起來,坐在一旁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來,孩子,到母妃這兒來。”德貴妃臉上得了光,越發歡喜的笑着向殿下的蘇卿語招了招手,蘇卿語還發着愣不明其意的時候,蕭衍就已經在後頭推了自己一把,讓自己就這麼上前走了兩步,一路走到了大殿之上,站在了德貴妃的身旁。
除了成親的那一日,德貴妃對於這位兒媳的印象十分的寡淡,自然對於這門親事心裡頭也有些委屈與彆扭,自己出類拔萃的兒子,要憑白娶一個不乾淨且還是個癡兒的姑娘,這哪裡相配!
現在仔細打量着面前的蘇卿語瞧着她長開的眉眼,楚楚動人的模樣,再與蕭然身邊略算清秀的蘇婉容一筆,心裡頭倒是舒心了不少,至少這張臉就勝過了嫺貴妃的那位千百倍!
“好好好,當真是個好孩子,瞧着就是個可人疼的模樣,真是越看越歡喜,皇上你說是不是!”德貴妃現下笑的真心,皇帝自然也不曾敷衍於她,忙不迭的點頭,明明是蕭然帶着蘇婉容的入宮的奉茶禮,憑白的讓個傻子出了風頭,只看的嫺貴妃氣不打一處來。
“乖孩子,那一日衍兒胡鬧害的你受了委屈,我與你父皇都不曾喝到你的一盞茶,今兒個正巧補上,你親自奉了茶給我們,好不好。”
德貴妃纔不理會那兒氣成豬肝色一樣的嫺貴妃,只當她是透明的將其撂在一旁,輕拍着蘇卿語的手,對其哄勸道。
德貴妃打定了注意要搶嫺貴妃的風頭,前頭他們一家子剛奉完了新媳婦茶,後腳,德貴妃自然也要一樣照搬,理由也是尋得極好。
女人之間的戰爭就在這種細枝末節上,蘇卿語光看着這兩位鬥得不相上下的貴妃娘娘就覺得夠了,可奈何這位是自己的婆婆,自然也是乖乖聽話的點了頭,畢竟人在屋檐下。
在內侍監端上兩盞茶湯時,蘇卿語鄭重其事的跪在地上,手高舉過頭頂,滿臉虔誠的將那一盞茶奉在了皇帝的面前,許是手舉的過高,寬大的袖口就這麼落向了臂彎,蘇卿語腕間那一點豔紅的守宮砂,就這麼落入了眼尖的德貴妃眼中,德貴妃喜不自勝,一下握住了蘇卿語的手,歡喜的衝着皇帝喚道。
“皇上您瞧……”這一聲,自然也讓一旁的嫺貴妃轉過了視線,那一點守宮砂,就像是剜了嫺貴妃新肉的利刃彎刀一樣,刺得她氣到了極致!
而殿下的蕭然自然也在視線裡看見了那一點櫻紅,在看到那抹色彩之後,他只用着兇狠的眼,看向了已經嚇得呆若木雞的蘇婉容,蘇婉容的肝膽都在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