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曦腦海中畫面零零碎碎。
青色火焰攻勢驚人,在濃稠如墨的狠戾劍意失守的剎那,有一道浩蕩如川流奔騰的純白長河橫貫天空當頭澆下,爲滾滾向後敗潰的黑潮爭取到了寶貴的幾個呼吸。
黑白兩色的劍意浪潮激盪成漩,在霸道無匹的青色火焰下彼此漸漸有了交匯融合的跡象。隨着時間推移,原本浩蕩的黑白長河漸漸被焚煉成溪流大小,但黑白兩色中蘊含的劍意卻早已臻至令人歎爲觀止的大成地步,且生生不息的兩色流轉中竟隱隱有了非同小可的玄妙意境。
有與常曦樣貌九成相似的人影腳踏被青色火焰焚煉的黑白兩色漩渦,他面色狂喜着,奮力擡臂引動着腳下黑白兩色劍意螺旋盤捲成複雜模樣。
僅僅數息功夫他便滿頭大汗氣喘如拉火風箱,但他不管不顧,雙掌做劍指分別畫圓在胸前,漩渦中黑白兩中陰陽雙魚首尾互銜的玄妙意味愈發厚重,依律凝聚成某種花瓣模樣。
彷彿下一刻就橫死當場的他全身青筋暴起猙獰如魔,兩手各劃的劍指在胸前捧畫成陰陽雙魚圖案,掐訣勾勒出一朵栩栩如生的玄妙物事。
那是一朵盛開在青色火焰中的無垢蓮花。
蓮花花瓣黑白兩色交替,蓮臺上劍意流轉,其中蘊養着一百零八顆熠熠生輝的金色蓮子。
青色火焰的火苗漸弱反被蓮臺吸收,黑白分明的蓮花盛開在漆黑長劍之下,自蓮臺上吞吐的氤氳光芒不斷溫養着漆黑長劍,與常曦九分相似的人影沒入劍中,洞幽嗡鳴一聲,與黑白蓮花同步緩緩流轉。
蓮分兩色流轉不息,一色謂之生,一色謂之死。
渙散的瞳孔重新凝聚,意識漸漸清明,彷彿魚兒擱淺在岸的窒息感襲來,常曦劇烈咳嗽出聲,吐盡嘴中腥甜血氣,他掙扎着翻身從地上盤膝坐起,撕去浸溼如同水撈的黑袍,大口喘息下憑生出劫後餘生的感覺,沉下心神內視己身,被丹田中玄妙異常的黑白蓮臺震懾的不輕。
守在常曦身旁一天一夜親眼目睹黑白蓮花生成的噬天滿臉激動,十幾年來跟在主上身邊的他不僅境界修爲高深,眼界見識也非尋常妖修能及。
那黑白蓮臺和兩色蓮花悉數由精純到極致的劍意本源凝聚而成,浮游在蓮臺周圍本就臻至大成的劍氣如今更是再次脫胎換骨,竟擁有了一絲舉世罕見的生死意境!這生死意境現在雖然薄弱,但待修煉至大成乃至圓滿,只生死劍意一出,即能判他人生死。
那黑白蓮臺中一百零八顆金色蓮子上有淡淡龍息,顯然是由精純龍血澆灌滋養而成。
感嘆佛門神通獨到之餘,噬天心底更多的是驚訝,這蓮臺蓮花乃至蓮子無不隱隱契合佛門大道,非佛陀聖賢所不能凝聚,除非有當世佛陀甘願以畢生願力許下宏願爲少主祈福方有那一絲可能成功可能。
噬天苦笑着,真不知少主是有着怎樣深厚的佛門福緣竟能做到這一步,委實匪夷所思。
有這樣一個潛力驚人的少主,也許並不是什麼壞事。
被銜燭稱讚爲忠義之虎的噬天單膝轟然跪地,深深低下頭顱道:“恭喜少主。”
“噬天伯伯,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短短一日裡經歷良多的常曦又是一驚,連忙將跪地垂首的噬天扶起問清其中緣由,待噬天一本正經的將主上意圖說清後,常曦不由得苦笑連連。
他只不過是個青雲山天秀峰弟子,短短一日光景就成了妖獸十族的少主,這其中滋味與兇險不足爲外人道爾。
如今常曦的心性在久經磨礪後也已今非昔比,他心有明鏡,且不提這頭銜背後需要擔當起怎樣的責任,這十族少主的頭銜乍一眼看起來似乎風光無限,但其實不然,在妖族中是誰的拳頭大誰說話纔有份量。空有少主頭銜但卻沒有足夠實力與之匹配,也只不過是徒增笑柄罷了。
常曦體內那道詭異身影幫助凝聚黑白蓮花的一幕幕並未多加遮掩,所以噬天也看得真切,連同那滴玄重水所幻化的青色火焰焚煉靈力的諸多好處也被蓮臺上黑色蓮花瓣汲取絕大部分,致使常曦整體修爲仍在原地踏步。
不過噬天很快釋然,主上曾說過那是少主人性中另一面的力量,雖然他仍舊想不清其中關節,但只要是少主得了好處,那便是羊毛出在羊身上,都無所謂了。
濃稠如墨的黑色蓮花瓣上流轉的氣息無不飽含狠戾殺意,只信手驅使一縷心底便橫生無窮殺機,常曦連忙放下轉而驅使純潔如玉的白色蓮花瓣,生生不息的濃郁生機一時間遍佈整座黑白蓮臺,之前因承受痛苦煎熬的肉身疲乏一掃而空,當真玄妙異常。
重新生龍活虎的常曦笑問道:“噬天伯伯在此守候我許久,定然還要教我些其他東西吧?”
毫無大妖架子的噬天同樣笑道:“正是如此,主上可是給屬下立了軍令狀,少主若不能在一個月內進階金丹境,屬下便要提頭去見主上了。”
噬天向後倒退十幾步站定,身上氣息漂浮不定着,循循善誘道:“劍修與妖族衆修走得都是一往無前的剛猛路子,就這點來說彼此都有共通之處。”
在常曦瞠目結舌的注視下,噬天身上異常厚重的化神境氣息層層跌落,他繼續說道:“人族劍修中常有劍走偏鋒的說法,若是就這樣讓少主您按部就班的修習劍術劍訣,想必不出半甲子歲月,這人間就要多出一位強大劍修。”
噬天忽得笑道:“但一定不是最能打的劍修。”
待化神境的氣息跌落至金丹境圓滿,噬天穩住境界修爲,望向常曦原本和藹的眼神漸漸危險起來,獠牙凸顯道:“所以人族那溫水煮青蛙的修煉路子萬萬走不得,這世間輩分年輕但實力通天之人哪一個不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一步步從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少主,您可懂?”
“哪有不懂之理,若非如此,我也不會站在這裡了。”
常曦能夠感知到月虹劍就在青龍潭遙遠的另一側與銜燭爺爺在一起。既然月虹不在身邊,他毫不猶豫張口一吐,黑白蓮臺上漆黑如墨的洞幽劍迎風化作三尺被握在手中,常曦頓時感到一股極爲舒適的水乳交融感包裹掌間,玄妙異常。
彈指間小金剛體魄與身後盤踞的金龍虛影已盡數加持,晦澀難明的生死劍意環伺周身流轉不息,尖銳鷹唳響起,赤金血脈的海東青帝皇也從靈獸袋中展翅化作一線金光盤旋在噬天頭頂伺機而動。
這位新晉的妖族少主腳下劍步爆起,手持洞幽先發奪人。
不出手則已,出手便要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