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酆山上的紂絕陰天宮享譽在外,爲羅酆六天宮之首,地位權勢都僅次於鬼帝之下,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自紂絕陰天宮的老宮主解甲歸田安享晚年後,這張人人羨豔的宮主位子,可是炙手可熱的很。
自北方鬼帝將那道消息昭告,如石子般投入羅酆山全境這片偌大的江湖中時,往日平靜不在,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的各方豪強在歷經起初的驚訝後,紛紛馬不停蹄的直奔羅酆城。那張紂絕陰天宮宮主的寶座對於一方鬼帝來說,或許只是一顆微不足道的石子,但對於他們亦或是整個羅酆山地域來說,卻是一座令人仰止的萬仞高山。
羅酆山山腳下罕見的人潮洶涌,這些洶涌人潮可不是尋常百姓,而是由那些聞風而來的各方人物們匯聚而成,這些平日裡心氣只高不低又涇渭分明的人物們碰頭在一起,難免會生出這樣那樣的事端,讓守城衛隊們一陣捉襟見肘,好在經過一番殺雞儆猴的以儆效尤後,終於不再那麼亂糟糟了。
常曦山腳下衛兵拱衛的臺柱旁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又在神魂契約上按下帶有精血痕跡的指印,泥丸宮的神念中頓時多出參加選拔的要求和禁令,他看到許多元嬰境修士打算渾水摸魚,但在拿到神魂契約後無不睜大了眼睛,隨後只得灰頭土臉的退回人羣之中。
唯有化神境以上修士才能參加選拔。
臺柱下一名年長的衛隊隊長在神魂契約上看到“常曦”二字,雙目微微眯起,稍稍打量了下眼前這位白袍男子,不動聲色的抽出那張神魂契約,輕聲吩咐了旁邊幾名衛兵,轉身向羅酆山那條彷彿直通雲霄的山道上小跑而去。
方圓百丈間萬物的一舉一動都在神念中分毫畢現,常曦微微擡頭看去那遠去的衛隊隊長,直到他消失在山道上。
一紙神魂契約幾經易手,最終遞到了鬼帝手中。
身着雲錦龍袍的年輕鬼帝看着手中那紙契約,眯眼緊盯常曦二字,開口道:“好凌厲的筆鋒,相當不錯的生死劍意。”
站在鬼帝身後的姚崇接過契約,審視一眼,頓覺雙目刺痛,連忙移開視線,心中不免震起波瀾,這充斥着劍意的飽滿筆鋒何止是相當不錯?不諳劍道的他只微微看去一眼,便橫生撲面而來的金戈鐵馬之意,實屬上乘。
年輕鬼帝腳踏雲海俯瞰芸芸衆生,笑道:“這個常曦着實有些意思,年紀輕輕就在劍道上能有如此建樹,而且還率領那校尉級的洞幽部在邊關大敗都統級的安流部,可以看得出他實力和手腕都硬的很,有他參加這次紂絕陰天宮宮主的競爭選拔,想來定然會是一場精彩的龍爭虎鬥了。”
姚崇沉聲道:“稟陛下,羅酆山區域那幾家有頭有臉的勢力一個都不曾缺席,參天府、東吳劍窟和棺山嶺的幾位號稱不世出的年輕後生們尤爲“積極”的很,更是揚言說紂絕陰天宮的宮主之位非他們莫屬。”
“有多大胃口吃多少飯,有時候胃口太大,把自己撐死的事也不少見。”鬼帝踏天而行,凌空踩出金石之音,回到山巔大殿,腳踏實地的他笑道:“莫不是他們都以爲自己可以和我一樣,短短几年裡白手起家坐上這羅酆山的帝位?”
“姚崇你拭目以待吧,我有預感,這次紂絕陰天宮宮主之爭的結果,會讓這座屹立黃泉界千萬年之久的羅酆山,再度閃耀出它應有的光芒。”是劍仙同樣也是鬼帝之軀的年輕人看向人潮洶涌的山腳下,喃喃自語道。
過了山腳處用來阻擋人潮的臺柱,寬闊街道轉入曲徑通幽的山道。綿延向雲端的山道兩側每隔二十丈就佇立有手持長戈的金甲衛士,若從山腳下擡頭看去,就有一路密密麻麻的金燦蔓延上雲端,氣派氣場由此可見一斑。
常曦走在蜿蜒山道上,一名看去彷彿只是個剛到斷奶年齡的稚童快步從他身邊走過,常曦微微側目,只見這稚童滿臉陰氣纏繞,皮膚白得瘮人,幾乎可用肉眼直接看見皮膚下流過一抹抹殷紅的青色血管與經絡。
陰森森的稚童翻起眼珠子瞪了眼常曦,嘴角陰冷,笑的那叫一個讓人望而生畏。
常曦的步子不疾不徐,倒是山腳下後來居上的人越來越多,大多匆匆朝着神魂契約中提及的山腰處展開身法掠去,彷彿去的晚些就會比別人低一頭似得。
有貂覆半邊額的白衣女子閒庭散步趕上常曦,瞧見身旁男子同她一樣腰間挎劍,不由得打量了他兩眼,當即就驚訝於這男子丰神玉朗的不俗儀容,什麼時候羅酆山地域出了這麼個模樣俏過女子的用劍傢伙?
“喂,說你呢,你叫啥?”白衣白袖連劍鞘也是雪白的年輕女子初出劍窟,不講究那些繁瑣禮儀,率性問道。
常曦撇頭看向這名面容比起先前那陰森童子要好出太多的女子,他對於這種直來直去的性格倒也不反感,應道:“常曦,常知足的常,太陽的曦,敢問小姐芳名?”
臉上有着淡淡雀斑的白衣女子哦了一聲,多看了幾眼常曦那張耐看的臉,權當沒聽見最後那句話,旋即施展身法超了過去,留下一臉怔怔的常曦在原地。
現在修劍的女子都這麼有個性了嗎?
山道幾經峰迴路轉,行至山腰處,誰能想到這羅酆山的腰窩窩裡竟藏有座氣勢堪稱磅礴的湖泊,頗有些撥開簾幕見仙境的玄妙感覺,遼闊湖面上泛起漣漪陣陣,湖畔修有幾座角亭,已經有很多人等候在這裡。
角亭中人擠人肩撞肩,常曦索性尋了處樹蔭背靠樹幹,撿了根樹下青草,抹去泥土咬在嘴裡,整理起思緒。
羅酆山地域裡的諸多勢力他也就從曦兒那聽個耳熟,洞幽部初來乍到,手頭並不寬裕,弄不來太多事關各大勢力的隱秘情報,常曦只得親手和他們過招才能摸清虛實。
背靠樹蔭下,常曦挨個仔細打量着幾處角亭周圍的各色人等,那貂覆半邊額的雀斑女劍仙雖說是個說話能憋死人的性子,但興許是出身名門,就算她冷冷清清的往那一站,也有不少青年俊秀甘願熱臉貼上冷屁股。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那滿臉陰氣的稚童實在有點矮,在一堆或粗或細或苗條或健壯的大腿之中,有一顆光溜溜的腦袋在那晃來晃去,想不注意到都難。
周圍的修士似乎對那陰氣稚童心懷畏懼,見到都遠遠避開,這一幕自然被常曦瞧在眼裡,看來這稚童身軀形似孩兒,但心性約莫是冷血無情。
嘴裡草根由青澀略轉甘甜,常曦咬着青草輕輕嘆道:“都說強龍不壓地頭蛇,看來這次難免又要與古人古言作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