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曦在這兩年間一次也沒有探查過自己修爲和境界的恢復情況。但從北斗的嘴中不難得知,他如今的境界似乎已經達到一種極爲恐怖的地步。北斗說歷代人皇都是土生土長的人族,但到了身負至尊龍皇體和至尊本源的常曦這裡,便又能生出無窮無盡的可能。
人皇氣運與天地共聯,當初他頭頂上蔚爲壯觀的龍鳳氣運通天柱如今借北斗之手盡數反哺體內,成就新的人皇。
常曦回憶起自己當年在青陽城和上清宮時,自己與眼前世界莫名緊密幾分的感覺,原來從那個時候開始,一隻叫做命運的齒輪就已經悄然轉動了起來。
推開南疆漫天風雨的一掌勢起剛過半,常曦猛然瞪大眼睛,天空中響起好似枷鎖斷裂之音,體內蟄伏沉寂兩年之久的靈力在這一瞬間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澎湃,與天地共鳴。
除去孔雀村外,常曦腳下南疆千里大地瞬間全部塌陷!
常曦身上的粗布麻衣開始變成飛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巧奪天工的金色帝袍,胸前九爪神龍的圖案栩栩如生,渾身宛如絲線的金色靈力跌宕起伏,流光溢彩着如同神蹟。
九州大地上誕生過數以百計的皇帝君王,更有膾炙人口的三皇五帝之尊。但縱觀古今,都沒有一人能和此刻常曦身上已成實質的金色帝王氣相提並論。
方圓千里的天空擊下萬道山峰粗細的雷霆,一時間南疆上空猶如雷公震怒,萬道雷霆隨着那位人間新生帝王的指尖律動,當空盤踞成令人目眩神迷的磅礴雷海,沖垮源始魔氣。
世界的因果輪迴在常曦的眼中開始變得具現化,所有人的頭頂都有條或黑白或充斥着別樣色彩的細細線條。
這些顏色各異的線條有粗有細,修士的粗些,約莫臂膀粗細;凡人的細些,約莫筷子粗細,而有些福緣深厚的傢伙甚至能有井口大小。常曦下意識的低頭看向林老頭家那個被視爲寶貝的小傢伙,輕輕一笑,看來小傢伙這輩子應該會過的很好,林老可以安享晚年了。
九天之上,無數縷劍意激盪的金色靈力向着三頭魔神洶涌而去,常曦平靜着將之前勢頭未盡的一掌推完。
那一掌彷彿整個天地傾覆,羊角魔神還沒有從眼前過於起伏波瀾的一幕中回過心神,事實上就算他提前反應過來了想去躲也躲不開,人皇的一掌亦是天地之威,談何躲起?
常曦一掌拍在羊角魔神的心口,只見這位先前囂張到不可一世的魔神頓時被止住前衝之勢,背後驀然隆起一大塊徹底壞死的血肉,兩對猙獰羽翼被難以想象的巨力生生折斷。
自古就以肉體強度著稱的羊角魔神在這看似輕飄飄的隔空一掌下竟有了分崩離析的架勢,師出未捷的他還沒想通人界爲何會有如此恐怖的傢伙,剛纔順着掌勁貫入他體內的磅礴劍氣就開始橫衝直撞,他渾身肌體開始不受控制的鼓脹,繼而被撕裂出成千上萬道細密的創口,體內骨骼發出不絕於耳的扭曲碰撞和折斷的聲音。瘮人然後在另外兩頭魔神的注視下,他竟就此被金色劍氣從裡到外的肢解成碎片!
天際中羊角魔神的碎肉鮮血灑落長空,這些魔念深種的血肉在落地後還掙扎着想要重新聚合在一起,但常曦如今劍氣凌厲的程度已然達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根本不給羊角魔神重新凝聚血肉的機會,直接將其震碎成了最細微的齏粉。
至此,這頭剛剛下界的魔界魔神就死得不能再死。
虛鯤和另一頭魔神費了天大的功夫才讓自己相信眼前這毫無道理的一幕,人族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強了?方纔羊角魔神從被那金袍男子一掌命中和身死道消,前前後後加起來不過幾個眨眼的功夫,根本就是一邊倒的局面。
虛鯤再一次認真感知常曦身上金色浩蕩的氣息,猛然發現這個傢伙赫然是超凡境後期巔峰的修爲!要知道以人界目前的天地法則,最高就只能允許超凡境修士的誕生。
換句話說就是,他們面前的這人就是人界最強的存在!
他們如今下界後的修爲是超凡境後期,較之血鷲要強上不少,但比起常曦的超凡境後期巔峰還是差上一線。在羊角魔神隕落時,虛鯤就已經動了先行撤退回仙界的念頭。畢竟他們現在是身處異鄉,修爲被壓制的厲害,否則羊角魔神無論如何也不會一個照面就被秒殺。更何況在離這幾百萬裡的遠方,還有着能夠殺死血鷲的存在,他們的處境很是危險。
虛鯤和另一頭魔神在短暫的神念交流後,不約而同的瞬間暴起加速,向着他們原先撕開的空間通道疾速掠去。
既然人界已經變得和之前預計的大爲不同,已經不再是可以任由他們揉捏的存在,那麼他們現在必須要做的,是立即趕回仙界廢土,向魔祖大人彙報此事!
然而那道被他們隱藏在空間褶皺中的空間通道只是剛剛顯現出來,就毫無徵兆的開始崩塌瓦解,隨着一陣劇烈的空間波動後,連接人界和仙界廢土的通道就此煙消雲散。
虛鯤和另一頭魔神才掠出不到一半的距離,看到他們先前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構築的空間通道崩碎成虛無。空間通道的構築絕非朝夕之功,哪怕他們已經是躋身第三步大境界的存在,也是足足用了數月光景才得以打通這條空間通道。
而這一切,那名金袍男子只是手掌隔空輕輕一握,就將加固後的空間通道徹底毀去,斷絕了兩頭魔神的退路。
常曦原本空無一物的腰間開始浮現出一隻劍柄,繼而是整隻劍鞘的模樣。兩年不曾現世的月虹劍靈和劍鞘之靈哇的一聲跳了出來,大口吸着外面世界的新鮮空氣。尤其是爲劍鞘之靈的天荒瞪着一雙快要哭出來的眼睛,雙手死死抱住常曦的腿,生怕自己要被主人遺棄。
常曦臉上浮現出笑容,伸手撈過這兩個從自己修行伊始就陪伴在自己身邊的小傢伙,天荒蹭了蹭常曦的臉頰,咿咿呀呀傾訴着。天荒心裡很自責,當初常曦在面對玉魄神將時,僅爲神器之靈的他被仙界氣息死死壓制,他無法爲常曦提供一點庇佑,只能看着主人慘遭玉魄神將的折磨而束手無策。
月虹劍靈跳上常曦的腦袋,氣呼呼的去捉常曦的頭髮,“天曉得我和天荒怎麼捱過兩年時間的的!真的是要憋死我們了!說!是不是以爲成就人皇了,就不想要我們了?”
常曦搖頭失笑笑,任由着月虹劍靈宣泄情緒,寵溺說道:“當初我可是真就打算退隱修仙界的,哪會料想有今日?”
常曦指向兩頭魔神道:“瞧見那兩傢伙了嗎?”
月虹劍靈和天荒齊齊看去,後者狠狠的揮了揮小拳頭。神器之靈的實力直接和使用者掛鉤,如今的天荒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在玉魄神將下動彈不得的神器之靈,取而代之的是媲美超凡境的實力和底氣。而月虹則是嘴角泛起冷笑着道:“兩個超凡境後期的魔神罷了,以前又不是沒斬過。”
虛鯤渾身魔氣接二連三的暴漲,他被兩個小東西如此看輕,一連說出三個滿含殺意的好字,聯手另一頭魔神雙雙殺向這個有恃無恐的金袍男子。大家雖同是超凡境,但只要出手足夠狠辣,未必就不能在短時間裡取他性命!
虛鯤當空顯現出他三千八百丈長的鯤獸本體,這種存活在魔界幽深大海中的霸主生性可謂兇殘至極,所到之處生靈塗炭,尤其是那標誌性的巨大體型尤爲駭人聽聞,傳聞中他的體型甚至能夠達到千里之長。虛鯤之所以此刻只能變化出三千八百丈的本體,有很大的原因是因爲人界天地法則的限制,讓他無法發揮出足夠巨大的本體來。
月虹劍靈御使着自己的本體和天荒劍鞘氣勢洶洶的迎上另外一頭魔神,將虛鯤留給常曦自己處理。
超凡境就是月虹劍在仙界時躋身的最高層次,而時至今日,他已經完全恢復了所有的記憶,不光是常曦曾經需要反覆蓄勢的兩式禁劍訣都可以信手使出,就連昔日的仙界劍法也可以彈指間引得天地爲之震動。
那頭渾身白骨外露的魔神本以爲這金袍男子的兩隻器靈不會有多難對付,結果交上手後才叫苦不迭。那隻劍鞘的器靈擅守不擅攻,還好對付些。但那柄有着濃郁仙劍氣息的晶瑩長劍可就明顯不是什麼善茬,而且似乎對於他們魔神無論是招數還是習慣方面都極爲的瞭解,招招都是直奔他的命門而去,險些一個照面就要被這兩個傢伙給重創。
虛鯤身形龐大,但速度不減分毫甚至還在不停的加速,宛如星空中要墜落大地的彗星,他沒有使用任何花哨的魔族神通,完全就是想憑藉無與倫比的巨力強行碾壓常曦。
人族道法固然玄妙,但體魄遠遠不及魔族,如何勝我?
虛鯤攜毀天滅地之威撞來,連空間都在這駭人聽聞的恐怖速度下如鏡子般出現無數細小的裂縫,在很遠的地方外看到這一幕的碧螺和炮烙早已嚇得面無人色。那龐大鯤獸的一撞,威勢之強甚至可以影響到數千裡外之人的心神!
炮烙彷彿胸口彷彿被一座無形的山給撞上,一口觸目驚心的鮮血噴出,腳步踉蹌着向後退去,不敢再看。
碧螺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但她在稍稍後退後,竟仍是倔強着瞪大眼睛看向數千裡外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碧螺,你不要命了?把眼睛閉上!”炮烙焦急大喊着。
但碧螺不管不顧,哪怕此刻她的眼角旁已然血流如注,但她還是瞪大了那雙血絲密佈的眼睛一動不動。因爲她知道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只要她能夠從這超凡境層次的交手中領悟到哪怕一絲的神韻,對她接下來的修行都會有着難以言喻的巨大好處。雖然這種行爲無異於是將自己的性命當做賭注,但她依然敢於搏命。
修行本就是逆天而爲,若怕死,當初何必踏上修仙路?
而就在此刻,虛鯤眼前的天地驀然閃爍起令他都無法直視的璀璨金光,等光芒消散,虛鯤得以重新看清,他被眼前的一幕震懾住,下意識的脫口而出:“他孃的…”
在他眼前轟然顯現的,正是常曦時隔幾年後再一次催動至尊龍皇體。完全龍化的他渾身猶如金鑄,高大的龍軀扶搖直入雲霄何止幾千丈?寫滿漠然的龍首上兩隻眼眸金燦,冷冷注視着撞來的虛鯤,龍軀背後浮現出一道佇立於天地間的人皇虛影,虛影同樣的金光萬丈,讓無數人見之即頂禮膜拜。
只是這次出現的人皇虛影不再是紅衫女子,而是常曦。
聽聞過人皇傳說的炮烙和碧螺雙膝轟然撞向大地。
他們心神巨震,他們無論如何也不到,那個常前輩竟會接過了天地間已經消亡的人皇傳承,成爲了一代人皇!
始終覺得屋外風雨聲不對勁的林老頭悄悄打開門扉,他擡頭見到的不是原來烏雲密佈的天空,而是一尊其高似能直達天聽的黃金神龍,和與常大夫臉龐一般無二的人皇虛影。
人皇虛影比神龍還要高出許多許多,以至於在崑崙雪域都有很多修行中人瞧見了這一幕。巍巍崑崙中盡是供奉人皇的修士。盡心盡力輔佐冉蕭蕭的昆吾子領着崑崙山中所有長老來到玉珠峰上,面朝着南疆方向,跪倒在雪中,老淚縱橫。
他聲嘶力竭音沙啞道:“恭迎人皇!”
與此同時,同樣的聲音在北域三州此起彼伏的響起。
這些虔誠的聲音匯聚成一股股願力,讓常曦的人皇虛影愈發的金光萬丈,到最後竟比天上的太陽還要耀眼百倍。
虛鯤心中徹骨冰寒,存活年代足夠悠久的他已經隱隱猜到他此刻面臨的究竟是什麼。但下一刻不讓他細想,他的身軀就已經被兩隻比山峰還要巨大的龍爪徹底禁錮,巨大的龍首冷漠看向他,張口噴射出可焚盡萬物的炙熱龍息,虛鯤慘叫中,三千餘丈的身軀和體內的源始魔氣被龍息焚燒殆盡,
人皇虛影繼而一指豎起,天空中捲起金色漩渦,漩渦中百萬神劍瀟瀟如雨下,將虛鯤奄奄一息的巨大身軀撕碎成最細微的齏粉,只剩下一顆還在艱難喘氣的鯤獸頭顱。
另外一隻白骨魔神在人皇和神龍的雙重威壓下也心神受損,被月虹劍靈和天荒之靈瞅準機會,一舉割下了白骨魔神的腦袋,將餘下的軀體凌遲成碎片。
至此,三頭下界而來的魔神全部死於常曦之手,而他本人卻是分毫未傷,輕鬆的就像隨手拍死幾隻蒼蠅。
循着萬丈金光而來的仙道盟援軍也在這會趕到,親眼目睹了兩頭魔神的隕落,提寸陰在手的餘澈看着天空中漸漸消散的人皇虛影和神龍,情不自禁的嚥下一口香津,對身旁清瀾艱難道:“師兄…你確定…那真是常曦?那他豈不就是…”
風塵僕僕趕到這裡的清瀾怔怔看着那道金色帝袍的背影,不知爲何,他第一次對常曦生出這般陌生的感覺。
誰能想到,當年那個山村裡的小子,會成爲當今人皇?
衆人視線中,常曦身上的金色帝袍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原來那身樸素的粗布麻衣,他取回月虹和天荒,踏空走到衆人身前,一如當年曾經的模樣,帶着和煦的笑容說道。
“弟子常曦,見過掌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