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面蛟縮於肋下的兩隻鬼爪模樣雖遠不及雙臂上骨鐮來的震懾人心,但卻有着同樣的猙獰鋒利。曾經有多少人族修士都斃命於這神鬼難料的一擊,這一次依舊不出所料。
雙爪刺進這劍修腹部,屍面蛟本想就此將這人族小子的腹中肚腸攪碎成肉糜。直至雙爪攪動起來,才發現這人族劍修的皮肉當真結實的緊,鬼爪只刺進腹部不足半尺便再難存進,想要徹底攪碎這小子竟還需費些力氣。
鬼爪又一撈,這小子竟然沒有靈臺?
靈智已開的屍面蛟滿心狐疑,這小子到底是人是妖?
“滾!”
常曦強忍腹中劇痛,劍意劍氣朝着屍面蛟激旋倒卷而去,幸好他的靈臺早已轉化爲小劍模樣,這纔沒有被屍面蛟一個照面剖腹挖走靈臺。
屍面蛟桀桀怪笑,肋下鬼爪從常曦腹部猛然抽出,帶出一蓬金血,屍面蛟低頭將鬼爪上沾染的金色血液舔舐乾淨,殷紅雙目中光芒再度暴漲,猩紅舌信嘶嘶作響。
好一個精元滾滾的人形補藥!
虯髯漢子和遊俠兒面色慘白渾身顫如抖糠,屍面蛟上遠超金丹境的恐怖氣息讓他們幾乎心神與道心齊齊崩碎,二人竭盡全力想轉身逃離這是非地,只是雙腿還沒邁出幾步遠,兩顆寫滿驚恐的大好頭顱噗通一聲摔落在血污中。
心揣豪俠夢的遊俠兒死不瞑目,剛離家便身死他鄉。
杜娘子踉蹌着跌坐在血污中,姣好面容上血色全無,滾落腳邊的兩顆頭顱和被一個照面就被重創的俊逸劍修她看在眼裡,此時連逃跑都是一種奢望。
屍面蛟將背對着他想要逃跑的老者自天靈蓋以下劈成兩半,臟器肚腸流淌一地,頃刻間被這座後人冠以血肉浮屠惡名的溶洞吞噬殆盡。
杜娘子身上的腥臊氣息讓屍面蛟反感厭惡,裹挾巨力的蛟尾襲在杜娘子的腰肢上將她幾乎攔腰折斷,甬道中一側血肉牆壁上護忽的張開巨口將女子仰面的上半身軀吞食進去。
杜娘子仍一息尚存,她能感知到一身血肉都在被腐蝕同化,絕望中嬌軀掙扎扭動,猙獰巨口轟然咬合,自腰身以上的血肉被盡數截斷吞食,纖細腰肢下兩條曾經讓無數男人在牀榻上爲之瘋狂的緊繃玉腿悽慘跌落甬道。
屍面蛟蒼白猙獰的面孔好整以暇,一臂肆無忌憚的奪人性命,另一臂擋住由神識牽引劍勢如潮的月虹,常曦將周圍慘像看在眼裡,腹中陰毒屍氣橫衝直撞,他單掌撐地用龍血和劍氣滌盪傷口濃郁屍氣,已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按捺住腹部鑽心疼痛,將所有療傷丹藥一股腦服下,點在創口周圍穴竅,這才勉強止住橫流的金血和氣機。屍面蛟身上濃郁的屍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變強,這早在幾百年前就兇名盛傳的怪物一旦重返元嬰境,便是再給他三五把月虹也要葬身此地。
有佛光璀璨的怒目金剛持禪杖越過屍面蛟從天而降,輕落在常曦身前,兩點戒疤下的清秀臉龐寶相莊嚴,低頭雙手合十,再擡首時已有稚嫩手掌推出攔下猙獰骨鐮。
佛門金剛掌。
數百年前立下六碑封黑潭的宗門中也有佛門身影,新仇舊恨涌上心頭的屍面蛟脣齒摩擦如金鐵,口吐人言譏諷道:“禿驢找死。”
佛門神通天生剋制陰邪污穢,但誓要讓佛門染血的屍面怪物絲毫不在意痛楚,只管厲嘯着揮臂再斬。
小和尚腳下巍然不動,身後怒目金剛法相以禪杖撐起佛門秘傳神通金剛罩。屍氣濃郁的屍面蛟滿腔戾氣,每斬下一臂便能讓號稱退拒天下萬法的金剛罩上多出一道猙獰口子。
被封印百年的屍面蛟耐性就算再好也是有限度的,被月虹纏住一臂的屍面蛟猛然擺脫飛劍糾纏,擡起骨鐮深深刺在血肉浮屠上看似核心的一處,滾滾紫得發黑的腥臭精血澆在血盆大口中,僅片刻功夫,屍面蛟氣息暴漲,背後再生雙臂。
金剛怒目,菩薩低眉,小和尚垂首不語,解開胸前師傅生前爲他親自打磨渾圓的銅釦,肩上袈裟捲起金光束縛住屍面蛟背上初生的雙臂。
捲起金色霞光的火紅袈裟如一團晚霞天邊的火燒雲勒緊了一對猙獰雙臂,再能吃痛的妖魔邪祟也扛不住佛門神通在自己背上胡作非爲,怪物空出那隻就要將金剛罩砸成粉碎的骨鐮掏向背後。
視作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火紅袈裟頃刻間被戳搗的稀爛,盤踞的怒目金剛法相破碎出無數細小裂紋,孤苦伶仃的禪杖亮起的佛光中有難抑的悲鳴。
小和尚無怨無悔,雙手依舊合十,莊嚴肅穆的臉龐泛金,生得悲天憫人相的他血淚與嘴角鮮血橫流,對身後輕聲說道。
“常施主,快走。”
他自毀神通與比性命更重要的師傅遺物,只願爲常曦拼下這短短數息。
常曦雙目赤紅,連同身後盤踞起的金龍虛影亦是殺意滔天,踏過腳底血腥硬生生向前一步,飽含殺機的雙掌迎上。
一手斷嶽,一手截江,連同月虹繞身斬去它新生一臂。
屍面蛟怒極反笑,肋下鬼爪反手抓住被飛劍斬斷的臂膀塞進口中咀嚼咬碎嚥下,鮮血橫流的嘴中連吐出三個好字。
常曦不去再看屍面蛟,既然難以逾越修爲上的天塹,常曦也不會坐以待斃,攔腰抱起已經氣若游絲的小和尚馭劍衝出溶洞,兩人身後灑下一片血雨。
小和尚爲救他命懸一線,常曦不能拋下他不管。
法相破碎,廢去神通,以築基中境強行力敵離元嬰境只差一線之隔的屍面蛟,隨便拎出一樣都是必死之舉。
常曦顫顫巍巍取一滴舌尖精血給雙目緊閉小和尚的服下,是生是死便看他自己的造化。
身後屍面蛟窮追不捨,一路山川巨木皆不能阻擋分毫,距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亡命奔逃的常曦咬破嘴脣,心底生出瘋狂念頭。
心神深處,常曦撫摸着已有孩童大小的天荒之靈,指向不遠處面目猙獰的屍面蛟道:“乖兒子,如果給你足夠靈力,你能擋住這噁心傢伙多久?”
天荒精緻的小臉寫滿凝重,學着常曦經常皺起眉頭的樣子脆生生道:“五日…不,應該只有三日。”
“三日嗎?曉得了。”
常曦肉身攤開手掌,其中兩枚虛空螳螂的內丹赫然其中,食指上戒指幽光閃動,裡面傳出焦急情緒。
常曦擡頭看向天際又看向腳底,面色逐漸堅定,嘴角有溫暖笑容浮現道:“我和小和尚就拜託你們了!”
馭劍身影忽得從半空躍下,緊隨其後的屍面蛟面孔生出猙獰歡喜相,巨大身形扭動出道道殘影撲去。
忽有一道蔚藍光幕將一對猙獰骨鐮拒之門外。
兩道身影盤坐在光幕下,數萬靈石在常曦手中化爲一捧粉末,海量靈力全部灌輸進天荒劍鞘中,天荒劍鞘幻化成童子模樣,吹彈可破的臉龐漲的通紅,高高鼓起腮幫將打傷爹爹的醜陋傢伙擋在光幕之外。
甩着羊角辮小藥連忙從藥圃中摘取下珍奇藥草爲常曦和小和尚煉製療傷丹藥,一雙彷彿會說話的眸子中噙滿淚水,看着常曦腹部的猙獰傷口,她着實心疼的緊。
屍面蛟幾番苦功也難破堅韌無比的天荒禁制,但它靈智近乎妖孽,看得出那杵在光幕正中央的劍鞘上雖光芒璀璨,但隨着它每一次斬擊落在光幕上,那光芒便會隱約黯淡一分。
屍面蛟眼眸殷紅跳躍,猙獰道:“以爲躲在這烏龜王八罩裡就能逃得性命?待我破開這禁制,你會被我一寸寸吞食入腹,不會讓你這麼痛快去死的。”
常曦不語,眼中有堅定也有瘋狂,他將兩顆虛空氣息濃郁的妖獸內丹一口吞下。
不成金剛體魄,他便要橫屍於此。
於此同時,天上有一金一藍兩道光影俯衝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