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義子
“嗡——”由遠而近傳來的喪洺聲打斷了在這個角落發生的一切,衆人都開始朝着不遠處的主臺移動,祁韶輕輕地拽了拽沈樟的袖子,然後兩人頭也不回地走向司寇宿身後推着輪椅一路往前。
兩大主角都走了,這熱鬧自然沒什麼好看的了。於是頗有圍觀之勢的人羣也都默默散去,只剩下三人和不請自來的林毅。何樓看着祁韶與沈樟像金童玉女一般走向司寇宿,他眼裡的陰霾就越來越重,周列搭上他肩膀的雙手用上了十足的力道纔將他從陰鬱中解放出來。何樓衝着周列與陳詞微微頷首後就回到了何家的陣營裡,周列自然也接收到了周閔的視線,他警告似地瞪了一眼似笑非笑的林毅,而後也離去了。
“完成了?”陳詞懶得和他玩心理戰直接開口問道,水系元素在指尖活躍地跳動,讓一身黑色的他褪去了壓抑,多了幾分柔和。
“哪有這麼容易,否則沈烙也不會出此下策了。”?林毅絲毫沒有理會他這若有似無的威脅,而是拽着他的手一路走到林家陣營裡,“唉喲,周列現在看我的眼神簡直要吃了我似的,不知等會他看見你從這裡上去的時候會不會衝過來殺了我呢。”
陳詞沒有朝周家所在的方位投去任何目光,水系元素的活動停止了,他將墨色的長髮束了起來,“我以爲你記得我姓陳。”
林毅偏頭打量了他一眼,遂不多言。
人羣已將主臺圍滿。沈家的主要人物都在臺上,林家、何家、周家的人呈三足鼎立一般佔據了主臺的前方、左方和右方。而人羣也似乎是有意地按照附屬或者投誠的想法來站,一時之間涇渭分明。祁韶站在司寇宿身後冷眼瞧着這宛如政治站隊一樣宏觀的場面。挽着沈樟的右手不自覺地收緊了。
他們五人以司寇宿爲首,並不與另外三家接觸,而是直接站在最接近主臺的側面,從稍遠的一點的地方看似乎與沈家的隊伍融合在了一起。不過祁韶看着司寇宿對這樣的安排沒說什麼,她也就無所謂地站着了。
等場面已經穩定下來後,沈烙才姍姍來遲。他一身的黑色禮服與旁人並無不同,只是他臉上雖是一副悲傷的樣子。但眼底深處的得意卻是騙不了人的。他舉手示意衆人安靜,“感謝異能界的大家今天能抽空參加犬子沈樟的葬禮,我僅代表沈氏一族向各位表示最真誠的謝意……”
就在沈烙滔滔不絕地講着廢話時。沈樟微微低頭在祁韶耳邊輕語,“我去拿點東西。”
原來他打的是這個主意。祁韶仰頭,眼裡不無擔心,“自己小心。”
沈樟應下後藉由周圍沈家人的屏障直接彎腰一陣小跑就出去了。祁韶第一次見他像小孩子一樣偷溜的動作。不由得笑意連連。
“雲原,這幾天你都留在沈家不用回來了。記得控制好能力,勉力而爲。”司寇宿的忽然出聲讓祁韶收斂了神情,她往原本沈樟的位子上移了一點,整個人完全處於司寇宿的背後。也就是在這句話之後,祁韶看着那名身穿天藍色訓練服的男孩恭敬地答了聲是,接着動身走到沈家一族裡。
雲原?雲……寧雲原?!祁韶猛然頓悟,這個名字不就是考覈那天沈烙說的取代李芸芸的那個“雲止玉安”中的雲嘛!可她明明記得那個人雖然看上去比較年輕但也至少可以猜出有二十多歲的年紀。但現在明顯是個只有十三、四歲的小孩子,難道他易容了?
不對。司寇宿養出來的人根本不會那麼簡單。祁韶暗自觀察着他然後發覺他的臉色實在談不上好,即使他強撐着站得筆直,但那明顯的慘白樣卻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她記得寧雲原的異能是再生,再生……祁韶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可怕的猜想:難道這種再生能力是有副作用的?而代價就是每使用一次年齡就會變小,等達到了某個特定的年齡後,他的身體就再也不能支撐他發揮異能,那個時候就是他死亡的時候。
會是這樣嗎?祁韶不敢肯定。她仔細地揣摩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回去後直接拿寧雲原的紀錄看比較保險。這麼一想她用餘光瞥了一下身後的那位仁兄,該不會今天帶出來的兩個人都是這種情況吧?祁韶頓時覺得肩上的壓力有些大,雖然說以司寇宿的名聲,外人也不敢打他的主意,但周圍沒幾個強大的異能者,司寇宿的那點子身份可就不夠看了,畢竟他只是……
普通的教授……
想到則例祁韶緩緩地搖了搖頭,她也不知爲什麼要這麼做,但總覺得有什麼被她忽略掉了,她垂眼凝視着司寇宿的雙腿,在沈烙洋洋得意地介紹着提純能晶的時候,忽然福如心至了。
是了,司寇宿不光對其他人殘忍,對他自己也是很極端的,他這樣一個習慣站在高處的人怎麼可以容忍自己沒有異能?如果他真的一點問題都沒有,他的雙腿又怎麼會殘廢?如果有實驗品可以證明異能也是可以後天獲取的,他當真不會心動嗎?
“……當然了,在今天這個悲傷的日子裡,除去提純能晶的面世,我也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佈。”在衆人仍沉浸在提純能晶所帶來的震撼中,沈烙又輕而易舉地拋下了一枚炸彈。他已經很久沒有享受到這樣衆星捧月的感覺了,而這一切都是隻屬於他一個人的,並且將永永久久地持續下去。
祁韶也被他這番故作神秘的話吸引了注意力,但她同時留意到陳詞離開了林毅身邊竟開始往主臺上走。而等到陳詞在沈烙身旁站定的時候,沈烙這才摟着他的肩膀微笑開口,“我已認陳詞爲義子,從今往後他的身份就是我沈烙唯一的兒子。”
萬丈驚雷!
幾乎所有人都被這簡單的一句話驚的說不出來話來,周列則在短暫的驚詫過後立即想衝向前去問個清楚,但被周閔攔住。周閔的臉上沒有任何的憤怒或是詫異,這樣平靜的表情卻讓本就處於盛怒的周列整個人都要奔潰了,“你早就知道沈家在打哥的主意?不,不僅是沈家,恐怕這裡面林家還摻合了一腳,也許就連你都參與了……爸,他是我哥,就算他叫陳詞但是他特麼也是我唯一的哥哥!你怎麼忍心就把他拱手送人了?!”
周閔只是冷眼看着他情緒失控,幸虧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週列仍懂得壓低聲線避免其他人看笑話,周閔這纔沒有多加指責,只是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我也是你唯一的父親。”
“你在逼我……”周列難以置信,隨後聯想到什麼似的朝林毅看去,一雙眼中盡顯陰鷙。不,逼他做決定的不僅只有他的父親,林毅在逼他,沈烙也在逼他。他此刻像是站在懸崖峭壁上動彈不得,而手中握着劍能將他的退路斷絕的,從一開始就只有陳詞。
是了,只有陳詞。陳詞從來沒有逼過他,也從來都沒有正眼看過他。
“也許你忘了一點,不如由我來提醒你。”周閔鬆開了桎梏住他的手,壓低的聲線蘊含着某種危險,卻又帶着幾分滿意,“即使是在剛纔,你的第一反應也不是衝上去拉下他而是小聲地朝我抱怨。可能連你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周家在你心中的地位可比陳詞要高多了。身爲父親,我很欣慰。”
說罷他留下渾身僵硬又無言以對的周列轉身離去,“我先回去,下面的事就交給你了。”那個“你”可不是指的周列,而是在一旁守着的付憫安。付憫安懶散地抓了抓頭髮,打着哈欠應下了。
雖然嘴裡嘟囔着麻煩,但他眼裡的精光卻在雜草般頭髮的遮掩下徐徐退去。他給了不遠處笛折玉一個眼神,隨後就拉着明顯被刺激到的周列朝休息室走去。笛折玉在收到訊息的下一秒立刻就對着何樓點頭,何樓收緊了雙手,深吸一口氣朗聲道:“沈伯父,衆所周知陳詞是周閔伯父的兒子,雖然不曾冠以周姓,但也是周列實打實的兄長。但如今沈伯父這樣先斬後奏,暫不提是不是會破壞沈周兩家多年的深交,只怕在聯盟裡也不能被認可的。”
這是最後一次,你要相信我。等到還完了這個人情我就可以徹底的——
“更何況雖然沈伯父已經對外宣佈找到了沈樟的屍首,但就在今日大家都見到了與死去的沈樟極其相似的人,而且他還是跟着司教授一起來的。不知沈伯父對此是何看法?”何樓一口氣說完隨即就和衆人一道將目光投向司寇宿,只不過他的眼神卻是落在那人身後的一道粉色上。
祁韶看他的目光非常陌生,陌生中甚至還隱約帶了點憤怒與恨意。這是他始料不及的,他總覺得祁韶再生氣,她的眼神也應該是無奈甚至失望的,但無論如何也不該是這樣冰冷的陌生與殺意!
“小七。”司寇宿像是被吵醒一般按了按太陽穴,在得到祁韶低聲的應和後,他略有不滿地開口,“去看看我讓沈樟拿的東西都拿好了沒有,慢手慢腳的,這是要留在這兒繼續聽說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