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英雄難爲
陰暗的房間裡四面皆是監控器，亮着的屏幕像是一張張吃人的大嘴張開着。沈樟有些麻木地盯着地畫面，手上的感應器一直閃爍着微光。
大門忽然被打開，青儀哉腳下帶風地走到他身邊，“怎麼樣？”
“一切如常。”沈樟站起來準備換班，連續的高強度監控讓他身心俱疲。誰料青儀哉按下他的肩膀，眼裡滿滿的都是興奮，“你知道祁韶又做了什麼嗎？”
沈樟按了按太陽穴，嗯了一聲作爲迴應。
“這個素材實在是難得，等我加工一下發到網上，嘖嘖，這下她‘女王’的名頭算是可以坐穩了。這麼多年來還從沒有哪個女性異能者可以爬到像她這樣的高度……”青儀哉還在耳邊不停地說着什麼，沈樟只覺得大腦要爆炸了。他想起在監控器裡看到的她的神情，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悅，倒像是所有人強行逼迫她前行一般。
“要不算了吧。”沈樟突然出聲，青儀哉本喋喋不休的話語都停了，只詫異地看着他。沈樟像是了卻心中的包袱一樣長舒了口氣道，“我們想要的不過報仇，沈家、沈烙，這些都要他們付出代價，可祁韶呢？我們的計劃即使沒有祁韶也能實現，爲什麼非要拖她下水？”
“你在說什麼？一開始找上我們的人是她，談合作的人也是她，如今她還沒說什麼，你卻後悔了？”青儀哉不可置信地笑了，“沈樟。如果你怕了就早說，做什麼拿我們的事當藉口？”
“我一無所有，就連存在也被抹去。沈樟這個名字已經是死去的人了。”他靠在椅背上緩緩閉上眼，“我一直在想我究竟是爲了什麼才堅持到現在，爲了復仇，爲奪回我曾擁有的一切……可是青儀，我覺得有些累了。”
權利的鬥爭永遠都沒有盡頭，但人的生命是很脆弱的。所以陳詞死了，所以祁韶變了。如果再走下去會怎麼樣？昔日的何樓與周列已和他形同陌路。有家歸不得，有名用不得，他就像是雜草一樣瘋長在仇恨的泥沼裡。卻在某一瞬間被祁韶的眼神點醒。
這麼走下去值得嗎？曾經的他對這個問題不屑一顧，如今卻是不敢再想了。
青儀哉看向他的目光活像一個瘋子，他皺眉沉默了很久，最後還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你去休息會吧。”然後拉過一旁的椅子就坐了下來。繼續盯着監視器。
沈樟自嘲地笑了笑，起身離去。
[我累了。]
[我也是。]
大廳的氣氛沉悶地讓人煩躁。明明還是三月的氣候，卻已經竇然轉變得炎熱無比。手腕上的感應器又一次亮起，祁韶打開後回覆完信息就看見林毅目光不善地看着她，“妹妹很忙啊。”
祁韶將方纔萌萌回給她的信息在腦海裡過了一圈後笑答，“大家對喪屍都比較恐懼，我雖然離得比較遠，但是安慰他們一下還是可以的。”
“是了是了。祁小姐從千萬喪屍中成功救援本就難得，是可以作爲範本好好傳頌！”
“如果聯盟中能多出幾位像祁小姐這樣的人才。我們又何必懼怕喪屍呢？”
“此次的作戰計劃不如就以祁小姐爲核心來制定吧？正可以保障安全又不損失兵力。”
“我贊同。”
“附議！”
……
“說得好像她是馴獸師一樣，雙系能力者而已，又不能擊退喪屍，只能懦弱地不與它們接觸來保證安全，只能說女人就是女人，一點用都沒有。”
在一堆的讚美之詞中，這句話顯得格外突出。祁韶不免擡頭看了說話之人一眼，而後垂下眼角，“女性是保護的，所以爲避免不必要的傷害所以纔不提倡成爲能力者，但從來都沒有人說女性弱於男性。在政策出臺之前，曾有多少出衆的女性異能者在戰場上大放異彩？你這麼說，可真叫人心寒。”
氣氛一時有些壓抑，林毅只得出面調停，“現在我們都有共同的敵人，就不要再出現內部矛盾了。性別有什麼關係呢？實力纔是最要緊的。”
“放屁！你讓我一大老爺們跟個女人並肩作戰，我心裡不痛快！”
這句話一出口竟也得到了幾個人的贊同，他們紛紛要求將祁韶排除出這次的作戰會議。這樣的情況倒是讓林毅始料未及，他面色不愉剛想開口，突然只見祁韶笑吟吟地站起來走到那人身前，然後在所有人都沒來得及反應的情況下將他狠狠地打倒在地，速度之快，力道之狠，讓人不禁咋舌。
“現在痛快了嗎？”祁韶用腳壓上他的胸口碾壓，“我也是挺佩服你們的，外有喪屍，內有矛盾，就這樣還指望着其他區派人支援？你們知不知道就在你們心裡不痛快的時候，喪屍羣已經突破了東面和南面的防護了？看不起女人？可以啊，那你們就在這裡等死吧，也不用吵了，多好。”說完她還嫌棄地拍了拍手，而後誰也沒理地就出了大廳門。
南面是離得最遠的一個區域，現在竟也淪陷了？林毅心裡對這樣的情報來源還有懷疑，此刻卻走了過去拉起倒在地上頗爲尷尬卻什麼都說不出口的男人，“韓寺啊，我知道你心裡對她多有不滿，可也應該爲了大局考慮。她的實力你們都是知道的，何必在這種節骨眼上惹她不高興呢？更何況她是我妹妹，林家的二小姐，又哪裡是其他什麼人可以比較的？你一會找個時間去找她好好道個歉，這事就算揭過去了。”
韓寺像是還有不服，但到底沒再說話了。祁韶一走，林毅也沒心思開什麼會，囑咐他們繼續盯着喪屍羣的動靜，便匆匆地朝監控室走去。
祁韶等在轉彎口，見韓寺過來了，徑直朝房間走去。韓寺也始終離她兩步遠的樣子跟在身後，兩人看起來並不親密，卻也不十分疏遠。
“小姐。”
韓寺恭敬的聲音從後頭響起，祁韶覺得有些好笑，“嗯，剛纔沒弄疼你吧？”
“沒有，小姐手下留情了。”
祁韶用感應器刷開門，回頭對他眨了眨眼，“戲演得不錯。”
兩人進了房間，祁韶方纔已經用能量網確定了周圍沒有任何監視和竊聽裝置，所以直接開門見山地發問，“如何？”
“小姐救人的事情已經廣爲傳頌，相關的視頻網絡上也有了，和小姐想的一樣恐怕是早有預謀。”韓寺恭敬地立在一旁，見祁韶對他的回答不置可否，他遲疑了一下還是繼續說了下去，“其實這樣對小姐來說反而是機會。不管那幕後之人是怎麼想的，他爲小姐提高知名度確實做出了貢獻，而且現在誰人不知小姐是雙系能力者？小姐現在是林家的二小姐，實力也出類拔萃，這樣下去離小姐的目標只會是越來越近。爲什麼小姐要在這種時候讓梅萌萌他們打着小姐的旗號去擴充隊伍，攻擊喪屍呢？”
祁韶聽完後對上他認真的面容輕笑出聲，而後雙眼有些出神地看着窗外，“韓大叔，他們這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呢。”
韓寺被這句話震驚到了，吶吶半天說不出話來。祁韶沉默了一會後起身，“出戰的時候儘量呆在我身邊，不要離得太遠。如果林毅派你做前鋒，只管告訴他是我的意思，你知道該怎麼做的。”
韓寺點頭應下，見祁韶露出疲態，他本該離去，可不止爲何心裡總對她說的那句話耿耿於懷。因爲性格使然，他並沒有多問，只是沉默地呆在她身邊。
祁韶被他這樣忠犬的姿態萌得一臉血，最後還是走過去鼓勵似的地拍了拍他的手臂，“我出生草根，突獲異能，又被林家認回，這一樁樁事情早就讓人眼紅。現下喪屍來襲，人人自危，我的能力被廣爲傳頌，那麼那些人就會這麼想：‘你既然有能力救人，爲什麼不來救我們？’一個這樣想不要緊，要緊的是如果所有人都被煽動得這樣想要怎麼辦？——也許這樣的言論通過鋪天蓋地的宣傳，早就已經產生了。”
韓寺細細想了她的這番話，背後竟出了一身的冷汗。他連忙打開感應器查看，果然在視頻的下方出現了一堆的留言，其中毫不例外都是讓她去拯救世界之類，無比地腦殘，卻詭異地得到了很多人的同意。
“你以爲英雄是那麼好當的？”祁韶看着他慘白的面孔就知道他已經得到了答案，她在腦海中不斷會想起木折告訴她的辦法，神色不由得恍惚了起來，“英雄……呵。”
韓寺有些手足無措地看着她，祁韶笑着把他往外趕，“呆了這麼久也不怕人起疑，快回去繼續你的任務吧。”
韓寺應了一聲後朝外走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在她眼裡似乎一切都變得沒有意義。以往的熱切和希冀似乎都被揉碎，只剩下被強行前進的不甘。
小姐，這是你想要的嗎？
韓寺不停地往前走着，沒事，不急，未來還很長。
www＿ тt kān＿ C 〇
他這樣想，連腳下的步伐也變得堅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