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龍澤伸手接住下墜的射日神弓,任由阿古王的武器雙鉤繼續墜落於無盡星空之中。
爆炸之後的空間,什麼也不剩下,只零星的飄散出一些微光閃爍的記憶碎片。
一些不甘願就此泯滅的執念,隨着主人的隕落,也不得不迸射出最後的火花,然後落寞的消失於世間。
李龍澤從其中看到了一個人的一生,阿古王的一生。
在那個人類剛剛被創造出來,夾雜在巫妖兩族間艱難生活的年代,阿古王失去了喪生於大妖口中的父母,在仍然野蠻的人類部族中遷徙奔波。
經歷過茹毛飲血,混沌愚昧不開化的時期,也偶然於仙山靈地中奇遇,學會修煉,學會追求更強大的力量,學會與天地與災難與強大的敵人鬥爭。
直到遇到那個人,好像一束光,照進了阿古王的世界,帶他脫離了流離不安的生活,不用再每日與死亡做鬥爭,並見識了另一個強大精彩的世界。
在阿古王的記憶中,那個人,寵物商店的第一任店主,或許就是他生活中最重要的一個人。
無處不在,此時所還留存的,不甘消散的執念,滿滿都是那個人的影子。
只可惜,看不真切,儘管全是那個人的影子,卻讓人連面容也看不清楚。
只能看到記憶中,阿古王與他相處的點點滴滴。
以至於看到後來,當阿古王得知那個人隕落的時候,他有多麼不可置信,多麼悲傷絕望不甘心,李龍澤甚至可以從這些記憶碎片中感同身受。
那麼強大的人,竟然也會隕落?
那時,阿古王一定是極爲震撼,又茫然不知所措的。
小寵說過,沒有人知道第一任店主隕落的原因,想必阿古王也是不清楚的。
但從這些執念的記憶碎片中,李龍澤看到,阿古王不肯相信那人的隕落,發了狂般,猜度着那人隕落之前他所見到的每一個細節。
最後,他將寒山天尊認定爲兇手,去找寒山天尊報仇了。
結果是不言而喻的,大羅金仙境界的阿古王,怎麼可能是半聖境界的寒山天尊的對手。
到了那種程度,即使只是一個小境界的差距,那也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天差地別。
阿古王毫無疑問的失敗了,落到了這方位面之中。
其實,或許阿古王自己也是清楚的,即使是寒山天尊,這個擁有半聖實力的強者,用上再卑鄙的手段,又怎麼可能害得了那個人?
他不過不願相信現實,蠱惑了自己,爲那人的隕落找到一個理由,抱着求死的心態去找寒山天尊罷了。
只是,不知是否顧及昔日的情分,寒山天尊沒有殺死他,他落到了這裡,也心如死灰,再次回到了自己黑暗的世界。
他任性的肆意玩弄着這個世界的人類,像是發泄着對世界的不滿,對現實的不滿。
也像是在報復當初,他所流落過的,那些冷漠的蠻荒的人類部族。
或許他真的是個瘋子,感情偏執而熱烈,他對第一任店主的感情,或許比小寵以及當初店裡其他的人們都更加強烈。
因爲那是將他從絕望而孤寂的生活中所解救出來的一道光,亦師亦父的存在,以至於他偏執的將這個人當成了一切。
不願相信他的死亡,執拗的進行自我欺騙式的復仇,以至於最終在這方世界中自我放逐。
他在這裡得到了他曾經流離於所有人類部族,掙扎於巫妖之間時所想要得到的一切,無上的權利,肆意而爲的能力。
但或許到了這個時候,他纔開始覺得一切索然無味,就算得到了這一切,卻也只是仍舊如當初流離之時,混沌的過着每一天,麻木而沒有希望。
阿古王想死沒有死成,連力量也失去大半,連再次找到寒山天尊進行所謂的“復仇”的實力也沒有。
他在這裡得到了曾經想要擁有過的一切,但內心卻茫然而無措,與當初孤身一人流離於人類部族之間時一樣。
沒有目標,沒有終點,只是日復一日的,活着。
而這次,沒有人能再次將他從這樣麻木的生活中拯救,唯有給予他解脫。
隨着爆炸的空間,所泯滅的不止阿古王的身軀,還有那痛苦瘋狂的靈魂,他在這世間,除了此時正飛散消失着的執念,什麼也不剩了。
李龍澤沒有貪圖阿古王僅剩下的武器,任其代替阿古王的身軀,長埋於這無盡星空的墓地中吧!
“嗯……”小寵突然長長的嘆氣,自言自語般嘀咕道:“我一向不喜歡這個人,實力低微,又對主人極盡討好,卑微而謙恭到讓人看不過去的地步,沒有一點強者應有的姿態。”
“本以爲他有的,是不曾表露的野心,沒想到……唉!人類,還真是奇怪的生物,明明天性貪婪而永不知足,但偏偏有時候又輕易被一點小小的恩惠所感動,寧願爲此付出一切。”
“所以說人心難懂呢!一千個人,就有一千種人心,有些貪婪惡劣的,會輕易被一點小小的恩惠所感動,有些原本仁慈善良的,卻也會因爲一點點觸及內心的惡意而改變。”李龍澤感慨道。
阿古王對這個位面的人來說,是不折不扣的惡魔,殺人不眨眼的兇手。
對他所成長的洪荒年間來說,是一個早早失去雙親,而於危險的世界中困頓掙扎的可憐人。
對那個人來說,是忠心不二,堅定敬仰着的傾慕者,對於恩情,希望着有能回報的一天。
好也非好,壞也非壞,世間之人,莫過如此。
“任務完成,我們走吧!”李龍澤對小寵和金雀笑道,打開了回去的通道,離開了這片星空,這片……墓地。
“癡人!癡人!果然我們店裡不該有人類這種存在,人類實在太愚蠢了!寒山天尊怎麼可能是兇手嘛!就算十個他,也不是主人的對手!”金雀拍着翅膀大叫道。
“說起來,當初主人隕落之前,是有一筆跟店裡的交易被取消了,或許就是因爲如此,阿古才認定寒山天尊有可能是兇手吧?”回去的路上,小寵與金雀交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