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又起的稍晚一些,楚天齊出了房間,徑直來在定野黨政大樓,到專用車庫來開越野車。
剛剛啓動越野車,手機卻響了起來。
看了眼來電顯示,楚天齊“噗嗤”一笑,接通了電話。
手機裡立即傳來聲音:“市長,是不您在開車?”
“嶽隊長,這汽車防盜功能太厲害了,竟然連我也防。”楚天齊笑着說。
“市長,這輛汽車只有咱倆指紋,只要它有移位信息,那就應該是咱倆動車。還有一種可能,就是解碼高手盜車。如果確認汽車被盜,那我就會遠程操控,鎖定汽車。”做過解釋後,對方又道,“市長您要出去?我馬上到位。”
“週末你休息吧,我自己到公路看看。”說到這裡,楚天齊又補充着,“你放心,大白天的,我這麼大人,沒什麼事。”
“那……”對方遲疑了一下,又說,“好吧。如有特殊情況,您發位置信息給我,我第一時間到位。”
“放心吧,嶽隊長,好好休息。”楚天齊說完,掛斷電話,啓動了汽車。
從車庫出來,繞到黨政樓前面,越野車拐上市區公路,然後一路向南。
在市區奔行二十多分鐘後,汽車出了城區,經過收費站,駛上了208公路。
208公路是河西省“四橫十縱十五出口”公路網中重要一條,也是定野市的交通要道之一,擔負着重要的交通運輸任務。楚天齊早就知道這條公路,也走過該公路上的其它路段,只不過分管還是第一次。
上上週週末時,楚天齊曾和嶽繼先、李子藤到過這條路上,也停車看過該路。但那兩天幾乎跑遍了全市所有重要路段,因此每段路跑的都不遠,看的也不細。
上週末正準備出來時,結果楚曉婭找上門去,聊了好多,也談到了公路上的一些事項。楚天齊覺得受益匪淺,就利用剩下的一天半休息時間,又好好的消化了那些內容。
有了看資料的收穫,有了現場查看的感觀,有了道聽途說的事項,有了楚曉婭那裡聽來的內容,有了週一與她的再次交流。楚天齊覺着,今天上路很有底氣,也相當於少半個專業人士了。
路上車不太多,但也不少,主要都是轎車,大多走走停停,還有人下車拍照什麼的,顯然是週末短途遊玩。
楚天齊也不時停一停車,從車上下來,但他卻不是拍照留影,而是要看看公路和附屬工程的情況。
多次停靠,看了幾處。與兩週前相比,其它的倒沒什麼變化,但路面裂縫有變寬的跡象。
走走停停,出來了有一百多公里,光是收費站就過了三個,基本五十公里一個。
爲了出來查看方便,楚天齊暫時沒讓這個車牌號進入免費名單,每過一個收費站,照樣也得交錢。如果是那樣的話,還沒等自己走出十公里,怕是整個公路系統都知道自己到哪了。不過以後隨着自己的多次出鏡,怕是隻要在路上一露面,仍然不可避免的暴露行蹤。
過了第三個收費站沒多遠,楚天齊準備調頭返回,卻見前方路邊有個身影。當時他也就是隨便掃了一眼,可又覺得那個背影很是眼熟。
是誰呢?一時還真看不出來。楚天齊慢慢把車靠了過去。
剛纔還蹲着的背影,慢慢站了起來,身材很顯高挑。可能是感受到了身後的動靜,還回過頭來。
大墨鏡擋着眼睛,大沿棒球帽蓋着額頭,大口罩遮着嘴和臉頰,頭上還罩了一個紗巾,鬢角和大半個臉也被擋着,還是看不出來呀。
而那個人影卻笑了,還揮起了手臂。
越野車停下,楚天齊從車上下來,向着對方走去。
雖然臉上的笑紋還在,雖然手臂還繼續揮着,但那個人影卻沒說話,似乎故意讓這個大個子年輕人來猜。
一邊走向對方,楚天齊一邊仍在觀察着。
深灰色運動上衣,深灰色運動長褲,黑灰色運動鞋,青灰色手套,斜挎深灰色大布兜。
褲子上沾着浮土,鞋尖上帶着泥巴,手套上好像也有泥。
看裝束,看狀態,很像民工,如果穿個桔色馬甲就更像了。但氣質顯然不像,雖然看不到五官,不過那種氣質還是能透出來。
莫非是她?帶着狐疑,楚天齊離着對方越來越近,便揮着手說話:“你怎麼來的?在幹什麼?”
對方沒有說話,而是向着身後指了指。
楚天齊看到,前方一公里左右,路邊停着一輛白色越野車,越野車很新,還沒有掛車牌。
看到汽車,結合對方的氣質,楚天齊已經認出對方,便笑着說:“楚局長,你這是微服私訪,還是體察民情?”
“大市長盡會損人,這本身就是我的工作,哪有什麼私訪之說。倒是大市長這輕車簡從,像是要對我的工作挑點什麼。”對方接了話,正是楚曉婭。
聽到楚曉婭如此一說,楚天齊先是一楞,隨即心中一喜:這纔是真正的楚曉婭,這樣纔不彆扭。
“你這眼珠轉個不停,笑容又如此詭秘,怕是又在編排我壞話吧?”楚曉婭搶白着。
“剛纔一下還沒認出來,楚局長這變化挺大的,跟幾天前相比,更是判若兩人。”楚天齊說出了心中想法。
“我就說嘛,你指定在說我老土。這就是大市長太官僚了,本來勞動人民就是這個本色,我們公路人就是這樣的工作狀態,是你的想法有偏差。”楚曉婭言詞犀利,“那天去辦公室彙報工作,那是公衆場合,又是去見領導,自然應該捯飭一下,是對領導的尊重。今天到工作現場,如果還穿着那樣,那就成了臭美,也許還會被個別心思不正的人斥爲作風不端。”
楚天齊搖搖手:“我不只說你的穿着,你的說話風格也是天差地別。”
“這有什麼奇怪的?去你辦公室彙報工作,那您就是上級,我就是下屬,下屬就要有下屬的樣。今天非工作時間,你提前又沒下發通知,我把這理解爲男人的搭訕,自然怎麼想就怎麼說了。”說到這裡,楚曉婭語氣一轉,“對了,你那天還專門講過,讓我說話分開公私場合。領導下命令了,我自是不敢不執行,回去以後又專門訓練過,今天才這麼說的。如果大市長覺得我不夠尊敬,我依然恢復那種狀態,省得來回轉換麻煩。”
楚天齊忙道:“別別別,這樣說話最好,那樣彆扭死了。”
“這可是市長大人特許的,別到時又怪錯。雖然現在沒上班,但您畢竟是領導呀,我可不敢得罪您,還怕您給我穿小鞋呢。”擠兌之後,楚曉婭換了話題,“你是怎麼看出是我的?”
“這個嘛……”楚天齊也是調侃的語氣,“就這氣質,無論你穿成什麼樣,我都能認出你來。”
楚曉婭“嘁”了一聲:“大市長盡拿屬下打鑔,這纔是拿我過禮拜天。還不是那輛汽車出賣了我?”
“這你就冤枉我了。我倒是知道你剛買新車,但還是你的氣質太出衆,我一看到就認出來了。”停了一下,楚天齊又說,“還有,你別老是‘市長’、‘市長’的叫,聽得我特別扭。”
楚曉婭笑着說:“好啊,既然市長這麼體恤下屬,我當然應該絕對服從了,那麼你也不能再稱呼我局長了吧。”
楚天齊點頭回應:“好好好。”
“只是該如何稱呼呢?我叫你天齊,你叫我曉婭?總不能叫‘嗨’吧?”楚曉婭反問着。
“那……”楚天齊這才意識到,好像這樣稱呼也不合適,自己可不習慣那樣稱呼對方,還真沒有合適稱呼。
楚曉婭歪着頭,笑了起來:“咯咯咯……虛僞,官僚,作難了吧?”
一時不好回覆,楚天齊也跟着“嘿嘿”笑了。
“咯咯咯……”收住笑聲,楚曉婭說,“天齊大市長,你肯定不是來這遊玩,肯定是來查看公路的。現在既然已經消遣了下屬,該工作了吧?”
“你時刻不忘消遣我,正話反說的功夫太厲害了。以前怎麼就沒發現?走,工作。”楚天齊示意着。
楚曉婭“嗤笑”着:“沒發現的事多了。那時候你不過就是個縣政府黨組成員,誰知道你能這麼快就升成副市長?另外,這麼多年你一直以單身示人,騙了那麼多純情小姑娘對你牽腸掛肚。到頭來,你的清純都是裝的,和夫人竟然地下隱情十年。還有,你……”
“好好好,我說不過你。”楚天齊擺手告饒,“工作,工作。”
楚天齊鬥嘴當然不是楚曉婭的對手,不過他此時告饒並非僅是因此。在對方無意的話中,他忽然想到了幾年前,想到了楚曉婭藉着酒意,執意要“交”給自己,而自己竟然還關鍵時刻做了柳下惠。雖然事情早已過去,但現在面對當事人,他仍然很是尷尬。
“咯咯咯……”楚曉婭又笑了起來,笑的肆無忌憚,笑的爽朗之極。
看着那個笑動的身影,楚天齊暗暗點頭:這纔是那個率性的楚曉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