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魏龍,楚天齊拿出手機,說道:“我問問便知。”
楚天齊在手機上撥出了一串號碼,很快,裡面傳出寧俊琦焦急的聲音:“天齊,剛纔你和市委書記見面了?情況怎麼樣?”
“你先別問我,我先問問你,牆上的畫是不是你換的?”楚天齊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寧俊琦回答:“是呀,怎麼啦?我上次提醒過你,你也說有時間要換的,後來你直接去了老幺峰鄉。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回來,在去縣城的時候,就把牆上的畫換了。你不會怪我吧?”
“哎呀,感謝你還來不及,怎麼會怪你呢?要不是你給換了,我今天就要倒黴了。”楚天齊如實說道。
“是嗎?主要是你把鑰匙給我了,要不我哪能進到你的屋子?”寧俊琦“咯咯”笑着說道,“快說說,幫了你什麼忙了?你和市委書記的見面順利不?”
魏龍向楚天齊做了個手勢,走了出去。在剛纔楚天齊的通話中,他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再聽下去的話,就有點爲老不尊了,人家兩人可是戀人,肯定要煲情話的。
魏龍剛走出屋子,門外卻傳來汽車的聲音,接着響起雷鵬的大嗓門:“楚科長,你在屋裡嗎?我來給你接風了,還有好兄弟‘二狗子’。”
楚天齊正準備和寧俊琦細說,一聽雷鵬的聲音,只得對着手機道:“俊琦,有時間再說,雷鵬領着一個朋友來了。”
寧俊琦理解的說道:“嗯,好的。”
楚天齊掛斷電話,向門口走去。門從外面被推開,雷鵬和“二狗子”走了進來
……
下午四點鐘,玉赤縣縣委書記辦公室,柯興旺眉頭緊鎖,倚靠在椅子上。市委書記一行已經離開一個多小時了,他還在心中梳理着今天上午的事情。
市委書記李衛民剛剛到任二十多天,在參加完了全市處級以上幹部見面會後,陸續到所轄縣、區進行視察。說是視察,其實主要是與各縣黨政領導進一步熟悉,這也是所有新上任領導的慣例。玉赤縣是李衛民第七個視察的縣,只是據柯興旺瞭解,李衛民在那六個縣、區參加午宴的時候,講的多是一些勉勵的內容,而在玉赤卻講了另外的一些東西。
今天,李衛民視察的程序,和前面已經到訪縣區的程序差不多,都是先到部分縣直部門和代表性企業進行視察,然後聽取縣委彙報工作,再然後就是參加午宴。只是今天,李衛民要求壓縮了彙報時間,把節約出的時間用來視察工作人員生活保障情況。
柯興旺注意到,李衛民今天的態度,前後反差極大,一開始的時候是看的多說的少,以鼓勵爲主。後來卻是說的多了起來,而且內容也耐人尋味,在鼓勵中蘊含着批評。而李衛民態度變化的分水嶺,就是參觀工作人員宿舍,準確的說是參觀楚天齊宿舍前後。
柯興旺覺得,今天李衛民對楚天齊牆上紅色畫作的讚譽,有些出乎意料。他認爲市委書記對一個主任科員作法的評價,超出了本應有的度,有些過了。他更明白,楚天齊之所以會貼那些畫,肯定不像楚天齊表述的那樣——一顆紅心永向黨,可能只是他一時的誤打誤撞而已,也不排除楚天齊就是利用這些畫作在鑽空子。
之所以懷疑楚天齊在鑽空子,柯興旺自有他的道理。他也聽人打過小報告,說楚天齊宿舍牆上貼着明星畫,有多麼的不雅,但他並沒有拿那幾張畫做文章。不就是幾張畫嗎?又是那種比較正統的明星畫,沒必要大驚小怪的,也做不出什麼文章。
只是讓柯興旺奇怪的是,今天在市委書記視察的時候,畫作卻換了內容,而之前並沒有人知道,就連楚天齊今天也似乎不知情。他可不相信楚天齊不知情,恐怕今天的作派就是那小子故意做出來的,目的就是放大新畫作帶來的效果,目的就是在市委書記面前進行那番“表演”。從市委書記的表態看,那小子顯然取得了預想的效果,甚至超出了那小子的心理預期。
自認想清楚了楚天齊的投機心理,新的問題又索繞在柯興旺的腦海:今天這事是不是有些太巧了?被楚天齊故意隱藏的新畫作,卻巧妙的呈現在市委書記視察時,更巧的是二十多天沒露面的那小子,今天卻露面了。巧的不能再巧的是,那小子一露面,就正巧遇到了從食堂出來的李衛民一行,而且李衛民還認出了那小子,並叫出了姓名。
事情太巧,讓柯興旺得出了一個結論:楚天齊知道李衛民要來。那麼那小子是如何知道的?而且李衛民又是怎麼知道那小子屋子裡的玄機呢?那麼進一步的可能就是,李衛民和那小子認識,這是他們演的一個雙簧。
“對,就是雙簧。”柯興旺篤定的想。否則,李衛民爲什麼偏偏會在玉赤增加一項視察內容,而這項內容卻與那小子有關?另外,柯興旺又想到了一個細節,李衛民曾問那小子的父親是不是腳有殘疾,說明李衛民可能認識那個老楚。可既然認識,爲什麼又要多此一問呢?只有一個解釋,李衛民在欲蓋彌彰,也說不準就是另一段雙簧內容。
只是如果姓楚的和李衛民熟悉的話,自己怎麼從來就沒聽說過?是他隱藏的太深,還是自己的判斷出現了偏差?如果他們之前不熟悉的話,那今天李衛民怎麼能給姓楚的撐腰?要說只是因爲在省委黨校見過一兩面,李衛民就爲他撐腰,也太說不過去了。曾經的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現在的地級市市書記也太膚淺了。
種種跡象表明,姓楚的和李衛民應該以前就有關係,而且關係很近,否則省委黨校“優秀學員”的稱號可不是那麼容易獲得的。
“他們早就認識,他們關係很近。”柯興旺嘴裡不停的唸叨着,忽然又有一個問題讓他想不明白:既然他們早就認識,既然他們關係好,爲什麼李衛民沒有對姓楚的更多關照呢?就憑一個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要想在市裡安排一科級幹部太容易了,就是在短期內把姓楚的弄成副處級別也不是難事,可爲什麼李衛民沒有這麼做,是對方另有考慮,還是自己判斷錯了?
如果是自己判斷錯了,今天李衛民的態度就耐人尋味了,那李衛民就是借題發揮。可他爲什麼要借題發揮?是針對自己還是針對自己的靠山?按說自己和他級別差的很多,以前又沒有什麼糾葛,他沒理由針對自己,那他就是針對自己的靠山了。
對,一定是針對自己的靠山。他李衛民是外來戶,自己的靠山算是新本地派,他們之間肯定有派系之爭、權力之爭、利益之爭,自己來玉赤縣也面臨着同樣的問題。可你們相爭也別殃及到我呀,我也並非是市裡新本地派的絕對嫡系,只不過是一個小嘍囉而已?
想清楚了舊問題,新問題又接踵而來:如果是拿自己敲打市裡本地派,可爲什麼又選擇看姓楚宿舍做爲節點,是事有湊巧,還是另有原因,也或者是敲打自己和給姓楚的撐腰二者兼有。
真是越想越亂,越想越糊塗,柯興旺乾脆不去想了。但有一個問題卻不能迴避,那就是如何對待楚天齊的問題,因爲不管問題的實質是什麼,李衛民這次是給姓楚的撐腰了,自己不能不考慮。
“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柯興旺連問了自己兩個“爲什麼”,還是沒有準確答案。忽然他想起了一件事,趕忙按下固定電話免提鍵,撥出了幾個數字。
電話剛響了兩聲,就傳出一個諂媚的男聲:“書記,您好!我是老張。”
柯興旺拿起電話聽筒,漫不經心的說:“老張,楚天齊借調的手續辦了嗎?”
老張急切的聲音傳了過來:“書記,我本來是急着要辦的,可老武就是以各種理由阻撓、拖延,好不容易他才同意節後上班再辦。我一會兒馬上去找他,就說書記……”
“行了,別辦了。”柯興旺打斷了對方的話。
“爲什……”老張話說到一半,急忙改口,“書記,是暫時不辦,是長期不辦,還是永遠……”
柯興旺不耐煩的說:“辦不辦聽我的安排。沒有我的話,他的工作關係就不要動。”
老張在電話裡做着保證:“是,是,只聽書記的。書記不發話,就是天王老子……”
沒時間聽對方囉嗦,柯興旺“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罵道:“廢物點心。”他身子往後一仰,倚靠在椅背上,自言自語道:“也只能先這樣了。”他的話中滿是無奈,他沒有資格和魄力與市委書記叫板,也沒有能力和勇氣不聽靠山的。現在情況不明,他只能先暫停進攻節奏,先不把楚天齊的工作關係弄到鄉下。只能等到上面鬥爭情形明瞭,或等到靠山的指示再見機行*事。
“壓力山大呀。”柯興旺搖着頭道。他說的是實話,市委書記帶來的壓力,可不是那麼容易抗的。
……
沃原市一號轎車在公路上疾馳着,李衛民倚靠在後排座椅上,雙目緊閉,腦海中反覆迴響着一句話:“我父親叫楚玉良,是一名赤腳醫生,他的腳確實有殘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