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被領導搶白,讓自己“要淡定”,但郝玉芳心中卻在想:早上剛上班的時候,也不知道是誰,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還不是因爲錢沒到帳給急的。哼,現在倒談所謂的淡定了。
楚天齊不知道對方在心裡腹誹自己,見她一個勁兒的發楞,便笑着道:“怎麼,高興的昏頭了?發放環節可要想仔細了,千萬不能出差錯。”
郝玉芳“嘿嘿”一笑:“主任,肯定沒問題。財務股已經利用這段時間,把每家每戶的欠款金額計算準確,並已經和各欠款戶進行覈實,得到了他們的簽字確認。根據確認後的數據,我們造出了表格,並把這次應支付金額計算出來,一同做在表格上。而且,把另一份同樣內容的表格裁剪成小紙條,紙條上有姓名、本次支付金額等,這些紙條已提前分別放入空信封。
在撥款到帳後,我們會和銀行提前預約取現金額。取到現金後,財務股人員會在財務辦公室裡反鎖屋門,按照表格上的數字,把相應金額放入插有紙條的信封內。放置完畢後,進行重新查驗,並覈對準確無誤後,就可以發放。發放時,需要在大一點的房間進行,比如會議室。我們財務股人員會按照分工,提前在房間裡等候。
讓領款人按我們安排好的秩序,在外面等候,依次按三人一組進入房間,領取補償款。在支付時,讓對方在表格上簽字確認後,把對方信封袋裡的錢款支付給對方。領款完畢人員,要立刻退出房間。只是這些工作需要主任幫着安排人手,做輔助工作。”
聽到對方說的這些,楚天齊很滿意,但還是矜持的表示:“嗯,還行吧。支付徵地補償款本身就是支付當日最重要的事,單位肯定會派人輔助你們。只是你還要把細節再好好想一想,尤其是對這些輔助人員的工作安排,包括銜接,你也要統籌考慮進去。”
郝玉芳用手指着她自己鼻子:“我呀?我能指揮動他們嗎?肯定得由主任您親自坐鎮的。”
“我肯定會到場,不過這些程序都要由你去做。”說到這裡,楚天齊半開玩笑道,“你就是發放錢款總指揮,當日大家都歸你指揮,也包括我。”
看主任心情不錯,郝玉芳“咯咯”一笑:“好咧,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主任,要沒其它事,我就回財務股了,再把一些細節好好攏一下。”
楚天齊點點頭:“去吧,記得隨時關注到帳情況。”
“好的。”說完,郝玉芳走了出去。
屋門關上了,楚天齊靠在椅背上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長噓了一口氣,覺得心裡有底了不少。
……
十點多的時候,龐大海來了,進門就點頭哈腰問好,並向楚天齊彙報一些“情報”。
對於龐大海這個人,楚天齊從心裡不喜歡。但現在心情不錯,楚天齊也就沒給他臉色,而是聽他絮叨了一會兒。
楚天齊並沒有要求對方充當“密探”,就龐大海這種性格的人,他也信不過。只不過是在上週五的時候,楚天齊說過一句“關鍵是看你怎麼做”。其實楚天齊在說這句話時,也就是一種警示,是爲了給對方增加一些壓力而已,並沒指望對方能給自己乾點什麼。但從龐大海現在說的這些來看,這小子顯然是以爲主任讓自己做“克格勃”呢。
龐大海彙報的這些,都是某某人曾經說過主任什麼壞話,某某人曾經是王文祥的人。也包括王文祥曾做過什麼安排,如何針對主任出招等等。
實話實說,楚天齊對龐大海說的這些內容不感興趣,也不是說楚天齊有多麼高尚,也不是就不想了解這方面的事情。其實每個領導都需要一兩個能向自己反饋信息的下屬,只是必須是值得信任的人。對於龐大海這個人,楚天齊信不過,他知道龐大海說的這些內容肯定都是有選擇的斷章取義,是片面的。另外,他對於一些人的表現也能夠理解,爲了在單位混,爲了自身發展,依附於一個相對強大的領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楚天齊明白,自己不能苛求這些人以前做了什麼,只能儘量爭取讓人們以後圍繞着自己。而要讓人們心甘情願以自己爲中心,除了必要的手段外,還是要靠實打實的做爲、實打實的能力贏得大家的信任。要讓大家在仕途上獲得發展,看到美好前景,從而以此來征服大家。而要做到這些,前提是開發區必須要保留並升格,自己必須策劃並導演好這部正劇。如果靠龐大海這樣的人告密,靠整人來鞏固地位和權威,那隻能是一個庸官,只能是一個玩弄陰謀的滑吏。楚天齊瞧不起這種人,更不屑於做這樣的官吏。
剛由於小聰明被揭穿、被自己批評,但龐大海仍自以爲是,還是想以這樣的做法換取自己的信任和好感。說明對方愛耍小聰明的性格,已經根深蒂固,是不會在短期內有改變了。楚天齊不禁對這個人,也包括對這個人的做法都嗤之以鼻。只不過做爲單位行政一把手,不便於表現的過於感性而已,否則,他早就把這小子轟出去了。
聽龐大海說個沒完,楚天齊打斷了對方:“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回去以後,要多學習,努力提高你自己各方面素質,做一些實實在在的工作。”
楚天齊的潛臺詞很明白:做好本職工作,別一天總是告密,總是彙報別人的不是。
不知是沒聽明白主任的話,還是故意要裝傻充愣,龐大海訕訕的點頭道:“是,是,我一定謹記教誨,單位有什麼風吹草動,我都第一時間彙報給您。”
楚天齊實在懶的跟這小子廢話,直接揮了揮手,低頭看起了桌子上的文件。
龐大海點頭哈腰的退了出去。
……
一上午楚天齊問了好幾次,郝玉芳的答覆都是“沒有錢到帳”。直到下午四點了,依然還是這樣的回答。而且,郝玉芳來到主任辦公室,提出了自己的擔憂:“會不會錢沒有撥下來,還是卡在哪個環節了?”
多半天過去了,楚天齊其實也有這個擔憂,心中很是焦急,只是在下屬面前還要儘量裝的坦然罷了。聽了郝玉芳的話,他首先想到了給鄭縣長或是徐副縣長打電話,詢問此事。但似乎又不妥,很可能讓領導誤會,引起領導的反感。那該怎麼辦呢?
想來想去,楚天齊決定給皺英濤打手機,覈實一下資金撥付與否。可是打了兩遍,都沒人接聽,楚天齊只得掛掉了。
“主任,怎麼辦?”郝玉芳再次催問道。
楚天齊沒有回答對方,而是問:“一般情況下,資金撥付到位需要多長時間?”
郝玉芳想了一下,說:“這可不一定,有可能兩、三天,有可能一週,還有可能時間更長,當然也有可能一、兩個小時就行。這主要是看程序走的順不順,如果不順的話,一處簽字可能就要卡上好幾天。”
“給咱們所撥付的這筆資金,如果是縣長都親自簽字了,還需要那麼多簽字程序嗎?”楚天齊反問。
郝玉芳回答:“當然,即使縣長簽字,只代表同意撥付,並不能省略撥款程序。一般情況下,光是財政局內部就會有好幾步簽字手續。”
楚天齊不再問話,他略有一些不好意思,爲自己對這些程序的無知不好意思。這主要是自己沒有一把手的經歷,沒有掌過單位財政大權的緣故。轉而一想又釋然了,不清楚流程也沒什麼,自己做爲一把手,也不可能什麼都知道,只要能要來錢就行。可現在這答應好的錢還沒到位,就是需要自己考慮和處理的了。
“叮呤呤”,手機鈴聲響起。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楚天齊急忙接通了電話:“皺主任,我有事要……”
手機裡,皺英濤打斷了楚天齊:“長話短說,我在開會,這是利用中場休息給你回電。”
“哦,我就想問一下,這次的徵地補償款撥付,縣長簽字了嗎?”楚天齊忙問。
皺英濤有些驚訝:“簽了呀,縣長籤批的時候,徐副縣長在縣長辦公室,我也在旁邊,還是我讓秘書科的人把籤批件送出去的。我當時想打電話告訴你,可馬上就和縣長出來了,也就沒打。另外,徐副縣長說會通知你,我想你們很快就會收到錢的。”說到這裡,他又問道,“錢沒到帳?那趕快問問卡在哪了。”
楚天齊答了一聲“好”,又問:“該到哪查呢?”
“到……行了,這樣吧。我馬上還要開會,就讓秘書科人幫你查一下,一會有人會給你打電話。就這樣,我先掛了。”皺英濤說到這裡,戛然而止。
握着手機,楚天齊坐到座位上。他心裡踏實了一些,但仍然很是焦急,這時間可不等人呀。
郝玉芳默默的坐到沙發上,低着頭一言不發。
楚天齊兩眼盯着桌上的手機和固定電話,等着鈴聲響起的那一刻。
辦公室裡很靜,靜的有些壓抑。
一分鐘……
五分鐘……
十分鐘……
“叮呤呤”,鈴聲終於響起。
楚天齊辨認了一下,是手機在響。他抓起手機,看了一眼上面的來電顯示,是一個固定電話號碼。他趕忙按下接聽鍵,說了聲:“你好。”
手機裡傳來一個女聲:“請問,你是開發區楚主任嗎?”
楚天齊回答:“是,我是楚天齊。”
女聲再次傳來:“我是政府辦小楊,鄒主任讓我覈實撥款的事,現在已經覈實清楚。今天上午九點多,縣長的籤批件已經到了財政局。只是到現在,財政局那裡的內部手續好像還沒開始走。”
“財政局?錢被財政局卡了?”楚天齊忙問。
“我……不清楚。再見。”女聲說完,聲音戛然而止。
此時,手機裡傳來“咔嗒”一聲響動,顯然對方已經掛斷了電話。楚天齊只好收起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