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哥們雲翔宇來到許源縣了,五月十五日來的。可是今天已經是五月十七日,楚天齊還沒有見到對方。只是在前天和昨天晚上,各通了一次電話。聽雲翔宇講完這兩天的行程,楚天齊表示“羨慕、嫉妒、恨”。當然這只是戲言,但縣裡對雲翔宇的重視程度,有些出乎楚天齊意料
雲翔宇這次是公差,是應許源縣委、縣政府邀請,來做項目調研的。他剛到許源縣境,楚曉婭已經在縣界等着了,這是迎接中“迎”的環節。做爲主管文教的副縣長,楚曉婭直接把雲處長迎到了許源飯店,住到了豪華行政套間裡,就連雲翔宇的下屬也被安排了行政大牀房裡。這還是雲翔宇一再拒絕,否則,總統套房就是給他預留的。
稍事休息後,許源縣政府常務副縣長魏銅鎖到了雲翔宇房間,看望雲處長。魏銅鎖表示,書記、縣長都在市裡開會,專門委託他這個常務代表縣委、政府,爲雲處長舉行歡迎晚宴。
據云翔宇講,晚宴檔次很高,嚴格來說,超標了。可現在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接待單位耍小聰明,被接待者也就裝糊塗。晚宴後,又是休閒項目,魏銅鎖也是全程陪同,跑前跑後,儼然跟班一樣。
第二天就是到幾個小學、中學做調研,不但楚曉婭全程陪同,定野市教育局常務副局長也專程趕來,陪同這位雲處長。被調研學校,更是使出渾身解數,一方面展現學校需要幫扶的現狀,一方面卻又展示着對廳領導的熱情。似乎兩種表現反差很大,但人們都已習以爲常,這些年反正一直都是這麼過來的。中午名義上是吃農家飯,其實滿桌子都是野味,請的人說是家養的,吃的人也就聽之任之。雲翔宇在電話裡說起這些事時,也很是無奈。
第二天晚上住宿,直接就安排到了許源溫泉大酒店。溫泉離縣城大約十五公里,是縣裡高級接待的重要場所。吃的依然很有特色,稱的上山珍海味,晚上的休閒項目也變成了游泳、桑拿等活動。
電話中,楚天齊一直審問好哥們“有沒有接受更特色的服務”,雲翔宇則義正詞嚴的表示“我是堂堂正正的黨員,是黨教育多年的優秀幹部,怎麼能接受資產階級生活方式的腐蝕呢”。楚天齊說好哥們是“假正經”,雲翔宇則笑言自己“君子本色”。
看了看手錶,時間已經是下午五點半,楚天齊笑着自語道:“雲大處長今天晚宴會是什麼規格、標準呢?”
“叮呤呤”,手機鈴聲響起。
楚天齊看了下來電顯示,趕忙按下了接聽鍵:“楚縣長,你好,有什麼吩咐?”
“我不好,你要不來的話,我會更不好。”手機裡傳來楚曉婭的聲音。
楚天齊有些疑惑:“楚縣長,你喝酒啦?要不就是打錯電話了?”
楚曉婭嗔道:“喝什麼酒?我還餓着肚子呢。楚大局長,晚上六點,許源飯店八八八房間,參加歡送雲處長晚宴。你可要準時參加喲,要不我專程接你?”
楚天齊笑着說:“別別,可別嚇唬我,我可承受不起,自己會準時去。”
“那好,不見不散。”楚曉婭話說至此,戛然而止。
……
楚天齊趕到許源飯店八八八房間的時候,時間剛剛六點,這是因爲臨出辦公室時,趙伯祥彙報事情耽擱了一會兒。他看到,這個包間很大,用一個半封閉造型把房間分成了兩部分,裡面搬放着大餐桌,外面是休息區,擺着兩組沙發。最中間沙發上坐着雲翔宇,魏銅鎖和楚曉婭在兩旁相陪,其他的人都在就餐區隨便坐着或站着。
進到房間,楚天齊正要爲自己晚到,向魏銅鎖表示歉意。雲翔宇卻已從沙發上迅速站起,迎上前來。
“天齊,你終於來了。”雲翔宇左手扶着對方肩頭,右手象徵性的來了一拳,“你的譜太大,見你好難。”
既然好哥們用了以前經常用的“見面禮”,楚天齊也不能含糊,右手也給對方來了一下:“雲處,你這太客氣了。”
“去你的,少損我好不好。”說着,雲翔宇又給對方來了一下。
看到兩人的見面方式,魏銅鎖很是驚訝,這不是哥們弟兄纔會用的嗎?這還是那個滿臉嚴肅,時刻保持上級領導架勢的雲處長嗎?這還是那個手握上千萬資金調配建議權的雲處長嗎?這還是那個工作嚴謹甚至有些苛刻的雲處長嗎?沒錯,他就是如假包換的教育廳基礎教育處處長雲翔宇。只不過面對的人換了,由常務副縣長、副縣長、學校校長等人換成了楚天齊。
兩人分開,雲翔宇坐回原座位,楚天齊分別與教育廳其他人寒暄,然後向魏銅鎖、楚曉婭進行問候。
本來因爲楚天齊晚於客人到來,魏銅鎖準備要對其批評,這既是給客人看,也是順便敲打敲打這個年輕人,否則這小子總是借自己的名號使用。可是客人都沒在意,而且顯然兩人關係很近,魏銅鎖便不能再說什麼,只是可惜了這個訓斥對方的機會。
面對楚天齊的問候,楚曉婭連連說着“不敢,不敢”,顯然是拿楚天齊和上差的關係調侃。這就是女人的優勢,如果換做男人這麼說,恐怕雲處長早就不高興了。可現在雲翔宇看到這個情景,反而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顯然也在拿好哥們開涮。
面對楚曉婭的調侃,楚天齊老臉一紅,回了句“哪裡,哪裡”。聽他這麼一說,楚曉婭“咯咯”笑了起來,用手指着他,笑的說不上話來,可能是在揶揄他的酸秀才勁兒吧。有楚曉婭帶頭,雲翔宇、魏銅鎖也跟着笑了起來,楚天齊的臉更紅了。
“什麼事這麼高興呀?”洪亮的聲音響起,一個個頭中等,頭髮濃密的清廋男人走了進來。
“書記好。”魏銅鎖、楚曉婭趕忙問候,楚天齊也在問候之列。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許源縣委書記劉福禮。劉福禮沒有迴應這幾個問候的人,而是徑直奔沙發中間的雲翔宇而去,並伸出了右手:“雲處長好,歡迎歡迎!”
雲翔宇也站起身,握住了對方的手,嘴裡說着:“劉書記好。”
“雲處在百忙之中,蒞臨許源縣指導工作。我代表許源縣委、政府,表示誠摯的謝意。”劉福禮使勁搖着對方的手,“照顧不周,請雲處多多海涵。”
“劉書記,言重了。”雲翔宇客氣着,“魏副縣長、楚副縣長接待的非常好。”
“那就好,那就好,入座吧。”劉福禮邊說邊衝着其餘衆人點點頭,“一會兒酒桌上再加深認識。”
劉福禮帶頭,衆人都坐到了餐桌上,他自然是主人位,當然在入座時也與雲翔宇客套了一番。雲翔宇坐到了主賓位,其餘衆人按職務大小互相穿*插着坐到圓桌旁。
衆人就座,涼菜馬上上桌。在等待上熱菜期間,服務人員給衆位斟酒,主客雙方的人進行着一些簡單交流。劉福禮自是與雲翔宇不停的寒暄,無非就是一些應酬的話。其餘衆人也大都接觸了兩天,彼此認識,也找到了共同話題。只有楚天齊例外,身旁兩人都是省教育廳的,彼此沒見過面,他也只能在簡單客氣之餘,不時給二位倒水、發煙,有些小範圍冷場。
所好時間不長,熱菜上了六道。
劉福禮“哈哈”一笑,站起身來,開始做祝酒辭:“尊敬的雲處長,省教育廳的各位領導。在百忙之中,雲處帶隊到許源縣檢查指導教育工作,爲許源縣教育提出了許多寶貴的指導意見,許源縣教育定將受益匪淺。我代表許源縣四大班子,代表許源縣數十萬父老鄉親,表示衷心的感謝。”說着,他端起酒杯,“各位請滿飲此杯。”
雲翔宇也站起身,說道:“劉書記太客氣了,謝謝!”
主人和主賓都站來了,其他人自也跟着站起來,滿飲了這第一杯酒。
第一杯酒飲罷,稍微吃了幾口菜,劉福禮又提了第二杯。這次他又是新的說辭:“雲處到許源縣檢查指導工作,是全縣教育系統的幸事,是全縣廣大師生的榮幸。爲了這份榮幸,我代表全縣廣大教職員工,代表全縣的中、小學生,代表教職工家屬,代表這些孩子的家長敬雲處一行。”
這第二杯酒,大家也是一飲而盡。
第三杯的提法有些特別,而且雲翔宇的杯中酒也是劉福禮親自倒的。
雙手端起杯中酒,劉福禮道:“雲處帶隊到縣裡指導工作,而我卻因爲在市裡開會,沒能主持爲雲處舉行的歡迎晚宴,也沒能親自聆聽雲處的指示。我深感遺憾,並深表歉意,這杯酒是我的道歉酒,爲我的姍姍來遲道歉,爲我的失禮道歉。請雲處多多諒解,並接受我的道歉。”
雲翔宇趕忙端杯:“劉書記,言重了,言重了。這杯酒我肯定要喝,但我要糾正一下您的用詞。您根本不存在失禮,又何來道歉、諒解一說?”
“雲處,謝謝理解,我先乾爲敬。”說着,劉福禮一仰脖,喝光了杯中酒。
雲翔宇緊跟着乾杯,其餘衆人也是喝酒響應。
聽着劉福禮剛纔的一番說辭,看着劉福禮的喝酒表現,楚天齊心中暗道:雲處好大面子!看來自己的策略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