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沒有在套間的外間做逗留,而是直接到了走廊外面休息區,各自找位置坐了下來。
馮俊飛是後出來的,和幾位青牛峪鄉的副鄉長再次打過招呼。
“馮科長,馮書記怎麼就暈倒了?”郝曉燕問道。
馮俊飛料到會有此一問,早已經組織了語句。微微一笑,說道:“我大伯是七號下午將近四點的時候暈倒的。我當時剛從外地旅遊回來,就接到了我大娘的電話,說我大伯暈倒了。我急忙趕到了他們家,等我到的時候,就見我大伯已經倒在沙發上,嘴角還有血跡,茶几上放着他寫的黨校授課教案。
我聽我大娘哭訴,本來她想讓他在放假這幾天休息休息,去親戚家走一走,可大伯不聽,非說正好趁這幾天把黨校授課教案再補充完善一下。大娘拗不過他,只好隨了他,並且叮囑他‘一定不要像九月份那樣,一熬夜就是到半夜一、兩天,更不要像有時候那樣,一夜不睡。’
叮囑是叮囑了,可大伯該怎樣還怎樣。面對大娘的提醒和埋怨,他還振振有詞,說什麼‘晚上清靜、思路清晰’,還說‘本月十號之前肯定就成稿了’。聽我大娘說,放假這幾天,大伯是不過凌晨三*點不休息,就這樣,教案沒完稿,他卻……哎……”說到這裡,馮俊飛聲音變得沙啞,用手抹了一下眼角。
沒想到一句問候的話,勾起了馮科長傷心事,郝曉燕不好意思的說道:“馮科長,別難過,讓你傷心了。”
馮俊飛看着郝曉燕勸解道:“郝鄉長,別多心,既使你不問,我也一直想着大伯的事,也不由得引起傷感。我在這裡,還要謝謝大家,謝謝你們來看大伯。這幾天,我們擔心影響他,就謝絕了好多人來訪。雖然大伯也非常不願意麻煩大家,不過,我和大娘都能感受到,其實他特別想見到同志們,特別想談工作的事,在他心中工作永遠是第一的。”
“大家都說馮書記敬業,沒想到竟然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真是我們這些公務人員學習的楷模。”郝曉燕佩服道。她這話並不完全是恭維,確實人們都傳馮副書記是個工作狂。她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她也相信這應該不是空穴來風。
高遠和楚天齊也只得應和道:“是呀,是呀。”
馮俊飛苦澀的一笑:“他就那樣的性格,這麼多年了,一直沒有改變。我大娘說他‘工作比命都重要’。”
郝曉燕感慨道:“真是讓人敬佩呀。”說完,又問道:“馮書記怎麼就吐血了?不要緊吧。”
“不要緊。”馮俊飛說道,“醫生說他這是毛細血管破裂,並沒有大礙。之所以暈倒,就是長時間熬夜,導致大腦供血不足,吐血只能算是一個小誘因。其實,在他當教育局局長時,有一次就吐血了,那還是蓋教育局辦公樓的時候。當時,爲了給教育局省錢,他就動員局裡工作人員參與勞動,尤其他自己更是沒白天沒黑夜的耗在工地上。拆遷的粉塵加上長時間超負荷的勞動量,導致了他肺部感染,所以就吐血了。”
聽着的衆人只得吧咂着嘴,說着“真是,真是”的話,連連點頭。
……
問完馮志國的病情,大家一時沒了話題,全沉默起來。首先,大家和馮俊飛不太熟,平時只是見面打個招呼,頂多寒暄幾句。楚天齊倒是和馮俊飛熟,只是馮俊飛根本看不上楚天齊,楚天齊也看不慣馮俊飛那副德性,兩人平時就沒有聯繫。
其次,好多時候,人們和組織部人員在一起的時候,話題本身就少。因爲公務人員在一起的時候,更多的時候會談到工作,但和組織部人員就有很多工作話題不方便談。當然了,如果互相之間是好朋友,又沒有其他雜人在場的時候,就什麼都能談了。
另外,馮俊飛平時總拿出一副上級領導的架勢,也讓好多鄉幹部難以接觸。當然這只是表相,如果是年輕漂亮的女幹部,馮俊飛就會主動聯繫,甚至效勞。就是對於那些“懂事”的基層幹部,馮俊飛也是很樂意接觸的。
剛纔馮俊飛的話,有真有假。他講醫生說馮志國是毛細血管破裂,這是真的,也確實沒什麼大礙。但他說的馮志國吐血和暈倒的原因卻是假的,因爲馮志國就是被他氣成這樣的,根本不是所謂的倒在工作的時間段。
馮俊飛講馮志國敬業也不假,馮志國在年輕的時候經常通宵達旦、廢寢忘食,工作做的很紮實,曾被有關領導稱做“拼命三郎 ”。否則,他一個窮小子,也不可能受到當時縣委辦主任的青睞,把閨女嫁給了他。不過,像馮志國他們那一批人,整體都要比現在的好多年青人敬業的多。
後來在馮志國當了縣領導後,這種經常工作到深夜的方式改了很多。一是長期下去,身體吃不消;再一個,縣領導主要是要調動下屬去工作,而不只是靠自己親力親爲。否則,就是把自己累死,也未必能把所有分管工作做好。
馮俊飛說到馮志國以前曾經吐過血,確有其事。只是那是馮志國當教育局領導時,陪市局領導喝酒,爲了讓市局領導喝的滿意,才導致吐血的。
儘管剛纔說的這些話,有真有假,但馮俊飛已經講的越來越得以應手。因爲,從看到大伯暈倒的那時起,馮俊飛就在想着怎麼說,就設計好了一套說辭。這幾天,經過在縣委常委面前的演練,更是駕輕就熟,連他自己都相信自己的話是百分之百真的了。
……
大家都無話可說,一直沉默着,現場氣氛很是沉悶。
楚天齊沒話找話,打破了這種沉默:“馮……科長,昨天王猛打電話了,說是這次在海邊遇到你了,還一起喝了酒。”
馮俊飛表情變了幾變,“哦”了兩聲,說道:“你說王猛啊,對,我見到他了,他們是單位組織着出去玩的。當時,我正從海邊游完泳,剛上岸,就被人在後背拍了一巴掌。我當時就是一激靈,回頭一看,一個戴着大的黑墨鏡,五大三粗的傢伙站在我背後,我還以爲遇到壞人了呢。他也做的賴,不和我說話,只是一直衝我疵牙笑。我一看這傢伙比我高一頭,壯的就像是黑猩猩,心裡就有些發怵,趕忙賠小心說‘你認錯人了’。沒想到,這個傢伙居然得寸進尺,悶聲說‘沒認錯,‘我找的就是你’。我一聽就壞了,只得硬着頭皮道‘我不認識你’。那個傢伙說道‘你是馮俊飛吧?’我一聽對方認識我,我卻不知道對方是何方神聖,也裡就有些發怵。”
楚天齊插話道:“是呀,初三畢業的時候,王猛沒考上學,就隻身一人到了特區,離現在已經快十年了,你肯定一下子認不出來他。這個傢伙在初中的時候確實黑,也挺壯,不過沒你說的這麼高。”
馮俊飛繼續說着:“我只得又說了一句‘我不認識你’,沒想到這個傢伙說道‘我可認識你’。接着他就說了好多以前的事,包括初中的,還有後來的一些事。後來他說道‘你可沒少欺負我,我今天要收拾你。’他剛說完,又有兩個戴黑墨鏡的傢伙站在了他身後,雖然比他型號小了一點,但也是壯的很,把我差點沒嚇尿。”馮俊飛說到這裡,做了一個誇張的動作。
“哈哈哈,你馮科長也有這個時候?他們三個人就把你嚇成了這樣。你沒有同夥嗎?”楚天齊調笑道。
“注意你的用詞,還什麼‘同夥’。‘馮科長’三個字也不是給你起的,你瞎跟着叫什麼。”馮俊飛笑道,然後接着說,“我們一起去的一共十個人,裡面大部分都是女的,剩下的幾個男的比我還軟。再說了,他們幾個都在水裡,根本不在我身邊。我估計他們就是看見了,也肯定貓在水裡裝孫子呢。”
馮俊飛的話,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笑到中途,發現是高幹病房休息區,這樣不合適,於是馬上止住笑聲。
“後來呢?”楚天齊問道。
“那個傢伙見我嚇的夠戧,這時他摘下了墨鏡,說道‘你小子知道我是誰了吧?’我仔細一看這個傢伙,有些面熟,但就是想不起來哪裡得罪過這麼一個傢伙,就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那個傢伙這時又一本正經的說道‘你十年前,得罪過一個大哥,你想起來了嗎?’聽他這麼一說,我就明白了,他這是故意找茬。十年前我還在上初中,怎麼能得罪什麼大哥,就乾脆搖了搖頭。他這時候又疵着牙說道‘那個大哥就叫王猛,這回想起來了吧?’他說到了‘王猛’的名字,再一看他的熊樣,我想起來了。什麼狗屁大哥,不就是外號‘張跑’的傻大個嗎?”馮俊飛繪聲繪色的說道。
“讓張飛的兄弟就把你嚇成了這樣,當年你可不是這樣的。”楚天齊調侃道。
馮俊飛接到:“是呀,那時候我只要給他一把瓜子,他就得屁顛屁顛的在後面跟着。哪像那天,我後來認出了王猛,就在他的前胸給了他一拳,結果他還沒動,他後面的那兩個傢伙卻舉起了拳頭。要不是王猛及時喝止,恐怕我早成烏眼青了。”
“哈哈,沒想到,當年的大哥和馬仔,今年翻個了。”楚天齊揶揄道。
看着楚天齊和馮俊飛相處融洽的樣子,郝曉燕和高遠心中都不禁暗道:都傳言楚天齊和馮俊飛不合,還來並不是真的。
只有楚天齊和馮俊飛心照不宣:演戲誰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