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齊回到辦公室,先給自己沏了一杯茶放在桌上,然後開始想着今天的事情。
楚天齊有幾個沒想到。
他沒想到黃敬祖推進全面種植的決心這麼大,不惜明知風險超大,卻仍義無反顧、勇往直前。沒想到他對自己態度變化這麼大,從極力示好到絕情打壓,簡直是天壤之別。更沒想到他會對自己接連祭出殺招,看來他是早有預謀,但自己卻並沒有察覺。
黃敬祖爲什麼要對自己下狠手?究竟是自己得罪了他而不知情,還是另有什麼隱情?是他在替別人出手,亦或是他本身也是受人指使,身不由己?
不管黃敬祖是出於什麼原因,但從今天出手的狠辣程度看,他絕不會善罷甘休的,自己要隨時小心纔是。
這讓楚天齊很頭疼,他頭疼的並不是防着黃敬祖這件事情本身,也不是因爲黃敬祖的狠辣。他頭疼的是,這些事情會牽扯自己很大精力,而用這些精力卻可以做很多有益的事情,可現在卻被這麼消耗浪費了。
如果人們少一些不必要爭鬥,而是多爲國家、社會、甚至人類做些有益事情的話,那將會是多大的財富啊!
想法是美好的,但卻是不現實的。如果世界真像楚天齊想的那樣的話,就不是世界了。楚天齊儘管已經工作三年多,從政也一年多了,但他有時的想法卻很單純。這是他一種不成熟的表現,也是他秉性善良的原因。
但殘酷的現實會讓他儘快丟掉一些幻想,理智而客觀的看待自己及身邊的一切。
說起來,楚天齊也才二十五歲,現在的他已經比很多同齡人成熟多了。但因爲所處環境的差異,他不得不盡快更成熟、更理智,否則自己就會被急速轉動的時代巨輪所拋棄,甚至會被擠壓得粉碎。
……
楚天齊也沒想到寧俊琦會這麼支持自己。對於寧俊琦在工作上對自己支持,楚天齊是有自信的。但卻沒想到,她爲了支持自己,會搶着去挑戰黃敬祖,去引火燒身。
寧俊琦這種不計後果的幫助,讓楚天齊非常感動。感動得他心中暖流涌動,不禁慨嘆道:“這纔是知己,願爲自己兩肋插刀的知己。”
……
回到辦公室的寧俊琦,也是感慨頗多。
今天黃敬祖拋出全面種植芹菜議題,自己並不感到奇怪。奇怪的是,黃敬祖對自己和楚天齊的不贊同會反應那麼強烈,強烈到對楚天齊痛下殺招,更殘忍的還是用鈍刀折磨。
其實關於黃敬祖想要全面種植的事,寧俊琦也和楚天齊多次探討過。參照相關數據,依據鄉里及農民現狀,比照相關案例,並結合多次的探討、分析,二人得出結論:今年不適合全鄉全面種植。
所以,他也想找合適的機會,在私下向書記建言,從而阻止今年全面種植。結果近期事情很多,加上黃敬祖經常不在鄉里,所以這件事也就擱淺了。
從內心來說,她覺得黃敬祖到時候應該會聽進去一些建議的,到那時他自然也就不會再提議全力種植了。反正只要不經過會議討論,這件事肯定就不會實行的,也不用着急。所以,她也就沒把這件事當做急事去跟進。
可黃敬祖的心思卻不是這樣的,他想的是必須促成此事,促成此事就意味着離副處的位置更近了一步。那麼越早定下來就越好,那樣會給前期準備、種植等留下充足的時間。在他心裡,這件事就是十萬火急的事。
正因爲兩人對此事的急切程度不同,才讓本來平靜的會場,忽然在短期內聚集了大量的*,從而產生了極大的震撼力。
一開始,寧俊琦並不想赤膊上陣、和黃敬祖真刀真槍的幹。她一開始提出反對意見,就是想讓黃敬祖暫緩此事討論,待會後她會第一時間和他私下溝通。所以,她一直任由事情的發展,也用眼神阻止楚天齊不要輕舉妄動。她想用一種溫和的手段來阻止這件事情。
可是,事情的發展超出了預估,就在她的溫和辦法還沒有成形的時候,黃敬祖已經向楚天齊連連出招。此時,寧俊琦覺得溫和的手段已經不足以阻止黃敬祖了,所以,他果斷的出了手。而且上來就用了狠招,提到了她本不願意在黃敬祖面前提起的人——前任鄉長。這個名字是黃敬祖極力迴避和忌諱的,果然她一提出後,黃敬祖的氣勢明顯就弱了下來。
楚天齊的想法也和自己一樣,二人巧妙配合,借用黃敬祖“民意”的說辭,成功來了一招“以眼還眼,原物奉還”。讓黃敬祖用以借力的所謂“民意”,成了捆縛他黃某人的繩索。
至於自己爲什麼要替楚天齊強出頭,寧俊琦自有理由。首先,他認爲楚天齊是一個一心爲民辦事的人,就衝這一點她覺得有義務維護這樣的下屬。其次,她見黃敬祖出招凌厲,擔心楚天齊難以應付,恐他最終妥協,那將是最糟糕的事情。再次,她擔心楚天齊沒有太過硬的後臺,而自己卻一點都不懼黃敬祖。最後一點,他覺得楚天齊現在剛剛進步,而且還帶着光環,這些都來之不易。
即使有這些理由,也不足以讓寧俊琦引火燒身、迎着槍口而上,而且這些理由都是基於對楚天齊關心才成立的。
其實讓她奮不顧身的理由很簡單,就是她已經有了對他超出一般關心的關心和牽掛。而她沒有意識到,或是已經意識到只是不願意承認而已。
……
這次總結會上發生的事情,以核裂變的速度傳播、變異着。在青牛峪鄉產生的震動,也不亞於核爆炸產生的衝擊力。
當時參會的人,可是好多年沒見過黨、政主官這樣的直接衝突了,有的人在以前乾脆就從來沒見過。官場爭鬥由來已久,包括最基層的鄉鎮也不能免俗。
有時爭鬥的強度和烈度要遠遠超過這次,但那些多半都是私下進行,或者是心知肚明而不點破。比如,今天鄉長寫了書記的告狀信,等明天上級調查時還故作無辜的關心書記,這就叫殺人不見血。
而這次總結會上的事情和平時的不同在於,書記直接說必須要搞,而鄉長和主管鄉長卻說堅決不同意,這是直接對着幹呀!這就太有意思了。
儘管鄉里的工作人員,知道這是堅決不應該談論的事情,可越是這樣,人們越是好奇。總有人關住屋門在悄悄議論,當然還必須有一個人站在門口,邊參加議論邊放哨。笑話,這要是被書記或鄉長任意一個聽着的話,那都會吃不了也兜不走的。
……
有意思的不光是這些,民間談論更多的是經過演繹的版本:女組織委員支持男書記,女鄉長支持男副鄉長,他們究竟是什麼關係?爭鬥的原因真像說的那樣,是爲了工作嗎?
“我看未必,八成還是男、女關係。”
“別瞎說了,是你說的那樣嗎?”
“我也沒說什麼呀?他們不是有男有女嗎?我說男、女關係有錯嗎?是你想歪了。”
“你這傢伙真能狡辯,明明是你瞎說的,現在還裝成沒事人似的。”
“我可告訴你們啊,可不能隨便議論當官的。要是在古代的話,說不準就殺頭了。”
“現在不是古代呀。再說了,他們聽到了也沒什麼。如果他們不是男女關係,再說也不會給他們說成真的。如果他們是男女關係的話,還怕別人說嗎?”
“橫豎都是你的理,你總是常有理。”
一時間,各種演繹版本漫天飛舞,實際上這就是那次衝突的後遺症。這可是各位當事鄉領導始料不及的。
……
楚天齊也聽到了一些議論,但他無心理會這些。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對自己工作的查漏補缺,這本身就是自己的工作內容,必須要做。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要防着黃敬祖的報復。
通過這次的事情,楚天齊算是徹底知道了黃敬祖是怎樣一個人。黃敬祖能屈能伸,既能做出上門送電腦那種故意示好的事情,也能做出鈍刀子殺人的事情。這次事情發生已經有五、六天了,黃敬祖見到自己的時候,仍然可以像以前那樣和顏悅色,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似的。這讓楚天齊更加認識到了他的可怕,可能黃敬祖就是要給自己這種心理壓力,用以震懾和警告自己吧!
楚天齊明白,黃敬祖既然能在毫無徵兆,而且似乎毫無恩怨可言的情況下,只是爲了自己的政績,就發動了攻擊。那他下次的攻擊,恐怕就更加雷霆萬均了,也或者是殺人與無形了。這次,自己和鄉長讓他鎩羽而歸,他能嚥下這口氣嗎?要是嚥下的話,那纔是見鬼了。
楚天齊也動過主動向黃敬祖修好的念頭,但隨即就否決了,這種想法太天真了,這就好比是乞求狼不吃肉一樣困難。
所以,現在要時刻防備着黃敬祖的攻擊。他不知道對方會從哪裡進攻,但是自己的工作卻是極有可能被攻擊的方面。一旦工作出現失誤或是錯誤,那就等於是自己上門送死了,因爲對方是自己的領導,監督自己的工作那是天經地義的事。
楚天齊已經給各分管部門開了會,要求他們對各自的業務進行梳理,分門別類列出條目,並進行標註。待他們這些工作完成後,會集中時間一起進行討論,總結經驗、吸取教訓,安排下一步工作。他自己也沒閒着,一直也在梳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