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齊接着說:“老百姓上訪與否,取決於能否按時足額拿上補償款。至於補償款,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大家,縣裡肯定會提前下撥。但是否足額,我有擔心。在座各位都知道,我們這次需要支付欠款額的百分之三十五,相當於總額的百分之三十。可是,縣裡已經下撥了總額的百分之七十,只不過百姓拿到百分之四十左右,其他的百分之三十都沒有用到支付補償款上。按預算額,現在僅剩百分之三十。
現在所剩的預算額僅夠支付這次的數額,但我想縣裡不會這麼做,因爲還有總額的百分之三十多需要下次支付。現在縣裡還沒有明確會不會足額支付,而且縣領導表示會盡力籌措,但是我們卻不得不早做打算。否則,到時一旦沒有足額或是滯後的話,那麼老百姓會不會給予理解,會不會鬧騰,就不得而知了。所以,我們必須要自力更生,籌到一些錢來。這既是爲了給百姓解決困難,爲了給政府分憂,更是爲了我們自救。‘自救’這個詞未必貼切,但也是一個現實問題。”
聽明白了,大家都聽明白了。主任已經分析了百姓上訪會對大家的影響,也指出了引起上訪的因素,現在又提出瞭解決問題的方法——籌錢。但具體怎麼做,卻沒有說。
“大家先議一議,我去一趟洗手間,你們也可以去,給大家十分鐘的時間。”說着,楚天齊站了起來,向外走去,臨到門口的時候,又說:“今天會上說的這件事,必須保密,僅限我們在座各位知道。明白嗎?”說完,他走出了屋子。
衆人當然明白,也知道事情輕重緩急,自是不會出去亂說。
看到主任走出屋子,其餘衆人立刻議論起來。
“看來這次的補償款,真有可能要不夠數,這可咋整?”王文祥先說了話。
“還能咋整?主任不是要我們大家想辦法嗎?”馮志堂接了話,“可這不是仨瓜倆棗,上哪想辦法去?”
屋子裡沉默了一下,王文祥再次發言:“就賴那些貪官污吏,要不是他們瞎折騰,要不是他們把錢揮霍了,我們現在能這麼難嗎?這些挨千刀的,真他孃的自私,都該去吃槍子。”
“就是,太坑害人了。”馮志堂也附合着。
王文祥更是放起了馬後炮:“原來的縣長、開發區主任,看長相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果然最後害了這麼多人。你說怎麼就讓這樣的人當官了?”
“老王這話我贊同,長相確實能看出人品。”說着,馮志堂雙眼盯到了王文祥臉上,“比如有的人,一看那小三角眼就不是好人,可照樣也是正科,還是……”
已經聽出馮志堂在含沙射影,在諷刺自己,王文祥馬上反脣相譏,把馮志堂當成了說話靶子:“有的人看着方面大耳的,像是個好人,可是真不咋的。在村裡當小官時,就和婦聯主任明鋪夜蓋,到鄉里……”
“行了,別扯那沒用的,還是趕緊議議正事吧。如果開發區不存在了,有你們聊天的時間。”方宇及時打斷了兩人的扯蛋。
平時方宇從來不和他們貧嘴,更不會插渾打科,有時只是聽着不說話,或者乾脆走開。今天也是看到他們正經時候還沒正事,才說了這麼一句。不過真挺管用,兩個半大老頭果然停止了說笑。
“好,好。”王文祥接受方宇建議,轉換了話題:“關於這個籌款的事,我想可不可以這麼辦?我們……”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開始探討起籌款的事。
……
十分鐘後,楚天齊又回到了小會議室。隨着他的進來,剛纔還討論異常熱烈的現場,一下子靜了下來。
坐到主位上,楚天齊左右看了看,說道:“怎麼樣?大家有什麼好辦法沒?”
主任問完,大家沒有答話,而是都低下頭,看着手中的筆記本。
看到大家現在的狀態,楚天齊知道他們對這事重視了,所以纔沒有輕易開口。楚天齊也沒急着追問,就那樣靜靜的坐着,目光從衆人身上掃過。
剛纔這十分鐘,楚天齊回自己辦公室了。在辦公室抽完兩支菸後,又來的這裡。
楚天齊剛纔說是上洗手間,實際主要是給他們簡單討論的時間,讓他們都貢獻一下自己的才智,也讓他們意識到這件事和每個人息息相關,增加他們的憂患意識。順便也解一解煙癮,要不總覺得缺少點什麼,就連腦細胞也不活躍了。
剛纔在向他們講說徵地補償款的時候,楚天齊並沒講縣長說頂多只給撥付百分之二十的事。而是明確說縣裡肯定會給,只不過用推測的語氣說出了擔憂。這樣既讓他們知道存在危機,也不至於讓他們因爲百分之十五的差額而不必要的擔憂。
就這麼耗了兩分多鐘,楚天齊再次開了口:“各位,怎麼想的就怎麼說,說錯也無所謂,反正都是爲了開發區好。你們如果不開口的話,這個問題還怎麼解決?”
三個男人還是低着頭,一言不發。
方宇擡頭說道:“主任,如果這次撥款不缺更好,要是缺的話,可能就不是仨瓜倆棗。開發區本身自己不掙錢,工資和經費都是靠撥款,確實沒錢補這塊缺口。本來土地出讓金應該可以做爲補償款返還,但據我所知,以前的補償款都是挪用的,這次縣裡有款回收,肯定會補窟窿了。我覺得可以打那些爛尾工程的主意,那是我們目前唯一可指望的了。”
楚天齊心裡話:這兩個主意我都打過,可是早被否決了,而且還給我扣了一個“處置國有財產不當”的罪名呢。當然他不能這麼說,而是說道:“說的好,其他人呢?都說出來,我們一起討論。”
女人都說話了,男人自然也不能太熊包,於是其餘三人也陸續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有人說可以把那些設備也賣了,賣多少算多少,一點一點的湊。還有人說,可以向那些欠款戶追要欠款。也有人說,可以貸款。對於衆人的說法,互相之間也提出了質疑,指出了一些條件所限,討論的很熱烈。
討論了足有半個多小時,衆人停了下來,看着楚天齊,想聽聽主任有什麼高論或是指示。
“大家講的很好,非常好,人多力量大嘛!你們剛纔想到的主意,有的我就沒考慮到。”楚天齊適當鼓勵了一下大家,又接着說,“我總結一下大家的提議,一共就四類:一是爭取出讓金和賣建築物的返款,二是像賣爛尾工程那樣出售設備,三是催要欠款,四是貸款。那我就和大家來考慮一下可操作性。
先說返款的事,其實這事我也和一些領導溝通過。他們都說返款的可能性是有,要看情況,但他們提出了一個現實問題,就是週轉時間的事。就拿這次收到的款項爲例,要先入到財政局和土地局的帳戶,然後上繳到國庫。再然後就是把挪用的款項補齊後,再開會研究,處置剩下的錢款。如果形成一致意見了,那就操作下面的流程,如果沒有通過,那就繼續耗着。這麼一折騰的話,月底肯定是到不了位,何況六月底還是一個半年這樣的‘坎’。
同樣,繼續賣爛尾工程或是設備,仍然存在這樣的問題,還是遠水解不了近渴。說到貸款,也是一個可操作的辦法,我們大家都去想想轍,利用一下自己的人脈關係。但是貸款一般都要抵押,看看銀行能不能通融,再有就是辦理週期會有多長。
還有一種方法,就是催要欠款。這些欠款已經借出了三、四年,如果好要的話,肯定早就要回來了。現在沒要回來的原因有很多,總結起來就是沒錢、找不到人、對方耍賴幾種模式。我們要是要帳的話,一般就是這麼兩種方法,一是單位派人,上門催要。二是通過法院起訴、執行。我想問一下,有誰願意上門要帳?如果能在十天之內要回來五成欠款額,就可以按招商一億進行獎勵。”
衆人都搖了搖頭,連人都找不到,還怎麼去要帳。再說了,上門要帳的話,要是被對方打一通,那就不值得了。
“看來這一條,也不好辦,那我們就說第二種方式,通過法院。”楚天齊看着大家說道,“我也不賣關子,昨天我找過法院劉院長,她說我們起訴的那幾家公司和個人,所有的手續都齊備了。最關鍵的就是找到對方的人,並獲得對方的銀行帳戶和財產情況。法院只掌握了幾家小欠款戶的情況,最大的那家,到現在也沒有任何信息。劉院長說,如果我們能準確提供的話,不出兩天,保證把對方帳上的錢能全部執行出來。”
衆人一聽,心裡都涼窪窪的:上哪找去啊?
好幾種辦法都想了,不是不好操作,就是時間不夠用,要不就是找不到人,這可咋整?
看着大家愁苦的表情,楚天齊語氣略有沉重的說:“大家都想想辦法,共度維艱吧。”
共度維艱倒是大家共同的心聲,可是這辦法真不好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