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早上,楚天齊將近八點起牀,和厲劍步行到外面,在早點攤吃了火燒和稀粥。然後由厲劍駕車,向鄉下駛去。
公安局局長配車,是一輛“獵豹”牌越野汽車,是去年夏天剛剛配備的。汽車選用的是此款最高配,沒用縣局花一分錢,是省公安廳支持縣局工作專門送的新車。汽車剛跑了一萬五千來公里,車況良好,各方面性能良好。
今天去鄉下,並沒有明確去向。而是週末相對輕閒,下去了解一下鄉鎮分佈,熟悉一些交通線路,順便看看當地的風土人情。
今天天氣不錯,霧霾也減少了好多,還難得的看到了藍天,這可是楚天齊到定野市這十多天唯一的一次。空氣中也沒有了難聞的味道,微風吹在身上也是暖哄哄的。
當地三月中旬已經很溫暖了,幾乎相當於玉赤縣四月底的氣溫。縣城裡,路上的行人都穿的很單薄,尤其一些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更是直接穿着半袖、涼鞋。
出了縣城,汽車行駛在國道公路上。路旁草皮已經一片碧綠,柳樹上的枝杈也已長出黃綠嫩芽,整個田野都籠罩在淡綠之中。這裡是平原地區,地勢平坦,視野更開闊,再加上藍天、白雲、微風,好一派田園美景。
同樣是當下季節,玉赤縣野外還是一片枯黃,道旁的樹木也是黑灰之色。遠遠望去,在山坡之上不乏一片片的白雪。人們的着裝也還是以羽絨服、保暖衣爲主,就是愛美的女孩也不得不穿着長筒棉靴,再配以緊身的厚衣服,衣服上往往還會有帶着一圈長毛的帽子。
比較起來,許源縣天氣暖和,野外視線開闊,今天天氣也不錯,按說應該心情愜意無比才對。但楚天齊卻沒有那麼高興,反而有一種愁緒在心中蔓延,他更加意識到這是異鄉,遠非自己的故鄉。他的家鄉在千里之外,那裡有他的父母親人,有他的成長記憶,有他的青春故事,還有他摯愛的戀人。
你好嗎?你們好嗎?楚天齊閉上眼睛,在心中呼喚着,思緒也飛到了千里之外。他的腦海中*出現了家中的小院、平房,村後的樹林、空地,出現了凌晨和父親練功的畫面,出現父母經常伴嘴的場景。鄉里的平房、辦公室還是原來的樣子,她正坐在書記辦公室裡的桌子後面,笑意吟吟的望着自己,而自己也在看着她傻笑。
腦中畫面又跳到了開發區,開發區到處都是熱火朝天的建設場景。那些破爛的半拉子工程不見了,空曠的土地上矗立起一座座造型別致的建築,而自己就站在這些建築中間,正仰臉望着四周的一切。
腦海中不時變換着畫面,一會兒是很熱鬧的情景,一會兒又是很清靜的場合。那些面孔、那些景緻、那些場景,是那樣的熟悉,是那樣的親切。熟悉的已經深深印在腦海中,親切的就像在眼前一樣。
“叮呤呤”,手機鈴聲響起,把楚天齊又帶回到現實中。他睜開眼,看了一下上面的來電顯示,號碼很陌生,應該是外省的號碼。但他還是按下接聽鍵,“喂”了一聲。
手機裡靜了一會兒,才傳出一個男人斷斷續續的聲音:“你是姓楚嗎?”
對方的聲音有些壓抑,似乎信號也不太好,楚天齊一時沒聽出是誰,但回了一句:“我是姓楚,你哪位?”
“我聽出你的聲音來了,我到外地了,當天就到了。”對方說完,聲音戛然而止。
楚天齊正要說話,發現對方已經掛斷通話,便收起手機,腦海中想着對方是誰。想了一會兒,也沒有結果,楚天齊便暫時拋開這件事,眼睛望向窗外。
窗外景緻再次出現在眼前,和剛纔腦海中的完全是兩樣。楚天齊也意識到,家鄉雖好,可身爲官場中人,就要聽從組織安排。現在許源縣纔是自己的陣地,是自己應該爲之付出、爲之拼搏的戰場,自己必須要爲這裡的老百姓創造一個安寧的生活環境,必須要爲全縣經濟社會健康發展保駕護航。
“局長,人。”厲劍的聲音忽然響起。
人?人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這樣想着,楚天齊把目光轉向汽車前面。一看才知道,怪不得厲劍提示,原來前面有一大羣人。按說人也不太多,也就是幾十人的樣子,但這些人正在做的事情,讓人不得不吃驚。
前面不遠處是一個岔路口,那些人正把好多石頭堆在岔口路中央,顯然是要阻止車輛通行。
平坦坦的田野,哪來的石頭?這些人爲什麼要堵路?帶着這樣的疑問,楚天齊讓厲劍把汽車停到路邊,下車向那羣人走去。
厲劍趕忙鎖好汽車,緊走幾步跟在楚天齊身側。
看到有人過來,那羣人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甚至還大聲嚷嚷着:“不讓我們好過,大家都別想好過。”
來在這羣人近前,楚天齊才注意到,在路的岔口拐角處停放着兩輛農用車,車上裝着石頭。剛纔離得稍遠一點,有路旁的樹木擋着,自是沒有看到農用車。不用說,這些石頭是專門從別處運來,就是特意來堵路的。楚天齊還注意到,這羣人中老人居多,還有就是婦女,沒有青壯年男子。
雖然在這些人身後站了有一小會兒,但並沒有人理睬他倆,那些人該幹什麼還幹什麼。其中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穿着褪色帶補丁綠色衣褲,在指導着衆人的行動,像是一個領頭人。
“大叔,這是做什麼?”楚天齊對着領頭男人道,“路上堆着石頭,車輛還怎麼過呀?”。
男人聽到聲音,轉回身打量了楚天齊一番,又看了看遠處路邊停放的汽車,才說道:“你是外地人吧?是大老闆,還是當官的?”
楚天齊問道:“哦,爲什麼這麼說?”
“你說話發音標準,和我們區別很大,自然就不是當地人。你走到哪,這個小夥子就跟到哪,不是你的保鏢就是秘書,何況還開着好車,要麼是有錢,要麼就是有權。我說的對吧?”說着,男人得意的一笑,“我以前當過兵,有些事情還是不難看出來的。”
楚天齊沒有順着對方的話頭繼續說,而是又提到了剛纔的問題:“大叔,你們是有什麼訴求吧?可是這麼一弄的話,就影響了他人通行,對事情的解決並沒有任何益處,很可能會適得其反的。”
“你果然是明白人。可是他們不讓我們活,又沒人管我們,我們也是萬不得以。我們只有弄出點動靜來,纔可能引起當官的注意,也纔有可能解決我們的問題。我們已經想好了,這只是第一步,如果沒有效果的話,我們還有第二步、第三步。實在到了萬不得以的時候,我們活不好,別人也別想安生,大不了同歸於盡。”男人越說越激動,眼眉也立了起來,呼呼喘着粗氣。
看到對方情緒波動很大,楚天齊取出一支香菸遞了過去,並馬上打着了火機。
男人伸手接過香菸,遲疑了一下,對着火機點着,猛吸了兩口。他稍微平靜了一下,面色一黯,語帶警惕的問,“你不是他們的人吧?”
楚天齊搖搖頭:“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是不是他們的人無所謂。反正我們這麼做,就是爲了讓他們知道,也是爲了讓當官的知道。”男人無耐的嘆了口氣,“實在沒有辦法呀,有辦法誰幹這事呢?”
楚天齊理解的說:“你們肯定有不得以的苦衷,不妨說一下,看我能不能幫上忙。”
“你能幫忙?你到底是做什麼的?”男人反問。
“能不能幫上忙,要看是什麼事,要看你們有沒有理。前提是你必須說出來,而且要實事求是的說出來。”說着,楚天齊再次把一支香菸遞了過去。
男人接過香菸,掐掉了手中菸頭的過濾嘴,接到了這支香菸上。然後猛吸了兩口,說道:“煙是好煙,就是太軟了,不如大旱菸有勁兒。”
楚天齊笑了笑,沒有說話,把剩下的多半盒煙都遞了過去。
遲疑了一下,男人接過盒煙,說道:“恭敬不如從命。”然後轉過身,對身旁一個叼着菸袋鍋的男人說,“老三,嚐嚐這煙。”
叼煙鍋男人接過煙盒,從裡面抽*出一支,夾在耳朵上。然後把煙盒傳給了下一個人,下一個人取出一支,又繼續把煙盒向下傳去,直到把半盒煙分完。
今天楚天齊帶的煙,還是寧俊琦給的,煙盒上打印着“免稅”的內容。平時他不捨得抽,菸絲都有點幹了,近幾天他才一直抽。
看到衆人分完煙,男人再次打量了一番面前二人,篤定的說:“你八成是當官的,肯定是在上面當官,鄉里、縣裡那些官老爺纔不會有這麼好的態度。”他略微停頓一下,又說,“反正我們這麼做,就是爲了讓當官的能管管這事,能替我們做主。”男人語氣沉重的打開了話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