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裡傳來一個女孩聲音,聲音裡滿是焦急和關切:“天齊,你在哪?沒喝多?你可是喝進了將近三瓶。”
“我在辦公室,當然沒喝多。你當時也在現場,看我像喝多的樣子嗎?”楚天齊笑着道:“這才哪到哪?再來這麼多也沒問題。”
手機裡停頓了一下,傳來女孩幽幽的聲音:“看你當時說話、動作倒還算正常,就是喝的太多了,以前從來沒見過。”說着,她話題一轉,“那你說說,今天一天都發生什麼了,說的越詳細越好。”
“周仝,越詳細越好?不是要我連上廁所也彙報吧?”說到這裡,他意識到有些失口,便停頓了一下。
“還說沒喝多,都開始胡說了,嘴上也沒個把門的,太有失局長身份了。”周仝嗔道,“你到底記不記得了?快點說。”
楚天齊“嘿嘿”一笑:“我沒覺得失*身份呀,別說是一個縣局局長了,就是再大的領導也得解決大小*便呀。好啦,我還是向你彙報一下今天的日程吧,否則你又說我胡說了。我今天上午在準備開會的事,還籤批了一個文件,午休後接着準備會上發言。下午兩點多的時候,曲剛來了,說請我吃飯,爲我接風,我答應了。
下午三*點的時候,參加全體幹警大會。會議由常亮主持,張政委、曲剛、孟克都做了發言,我是最後做的講話。會議一結束,就去食堂吃飯、喝酒。九點十分的時候晚宴結束,我讓楊天明安排人送那三位回家,也讓他關注一下曲剛、張天彪的情況。然後我回了辦公室,厲劍送來了小米粥,吃完小米粥以後,我就在泡腳,現在還泡着呢。我彙報的夠詳細吧。”
周仝“嗯”了一聲:“差不多。你發現今天的詭異了吧?”
“當然發現了。他們在用車輪戰對付我,想把我喝趴下,讓我丟醜,以打擊我的威信。當時我還向張天彪點出過,你應該也聽到了吧。”楚天齊反問。
“哎,當時真怕你喝多了,可又不能明着攔你,我試着給你眼神,可又覺得不妥,只得做罷。萬幸你沒事,以後可不能再這麼喝了,喝多傷身。”說着,周仝忽然疑惑道,“我還是有些犯糊塗,你喝有不到一斤的時候,我就見你臉頰發紅,眼皮也好像有點發沉。怎麼後來越喝越精神了,不是你有什麼特異功能,或是神功護體吧,要不就是有什麼可以快速解酒的靈丹妙藥?”
“你的想像力也太豐富了,我要有特異功能的話,還用成天上班呀?我早去發大財了。對於今天的超常發揮我也很驚訝,這可是第一次。至於你看到我臉紅,眼皮發沉,那不過是爲了迷惑他們而已。要不怎能揭穿他們的陰謀,又怎麼能讓那兩人‘現場表演’呢?你可能還不太瞭解老同學的性格,我這人越是面臨壓力的時候,潛能就越會被激發,壓力越大,我的潛能反彈力就越大。今天不過是有二、三十人圍攻的車輪戰,要是有二、三百人的話,沒準我能喝十斤也說不定。”楚天齊神侃着。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周仝“嘁”了一聲,調侃道:“不過你這次肯定酒名遠揚、蜚聲許源縣了,市裡應該也知道許源縣公安局有個‘楚三斤’,說不準省裡都知道有這麼一個‘酒局長’呢。沒準到時省裡還會給你發一個‘酒精考驗’獎牌,號召全省領導幹部向你學習呢。八成酒廠也會請你做明星代言,迅速把他們產品推向全國、走向全世界,讓這款白酒屹立在世界酒林的。”
“你就損我吧,不就想說臭名遠揚嗎?”楚天齊倒很有自知之明,然後話題一轉,“老同學,現在能告訴我一些人的關係背景了吧?”
“好吧,你問誰,我知無不言,但這僅是一家之言。”周仝答應了對方的要求。
楚天齊道:“先說說班子成員吧,說說他們的上下關係承接。”
“可以,不過我只說他們隸屬的派系,至於他們的爲人處事我不做評價,也看的未必準,還請你自己慢慢觀察吧。”聲明完畢,周仝說起了主要內容,“政委趙伯祥和政法委蕭書記走的較近,常亮和趙伯祥是一系。曲剛應該是屬於……”
……
曲剛迷迷瞪瞪睜開眼,看着眼前場景就是一楞,對着妻子大聲道:“我……怎麼啦?”
“還有臉說,你自己看看怎麼啦。”妻子怒聲道。
看到妻子的“兇相”,曲剛選擇了閉嘴,再次看看牀頭衣架上的輸液瓶和手上的輸液針管,努力回憶着,然後道:“哦,我喝醉了?誰把我送回來的?”
妻子沒好氣的說:“在單位衆幹警面前醉成那樣,丟不丟臉?你真是越來越……”
通過妻子敘述,曲剛知道了一些事情。原來自己喝醉後,張天彪和柯曉明、胡成送自己回了家,見自己醉的厲害,便要去醫院。妻子見過自己醉酒的樣子,知道沒有大礙,同時又擔心給自己丟人,才採取了折中之策——讓醫生到家裡輸液。
自覺理虧,曲剛陪笑道:“你考慮的就是周全。天彪他們去哪了,說什麼沒有?”
“我讓他們走了,估計他也去輸液了。他沒說什……對了,他說這是局長給的。”說着,妻子從牀頭櫃拿起一卷錢,“正好一千。”
“局長給的?一千?”曲剛自言自語着,然後用手一拍腦袋,“丟人哪,丟人。”他想起了一些片段,隱約記起楚天齊塞給自己錢,也記起了當時自己說的一些混帳話,忍不住自責起來。同時他還覺得窩心,本來花了五千多,本來還想着到時報銷。這可倒好,人家楚天齊只出一千塊錢,反倒讓衆人記了“局長請客”這個情。其餘的四千多都得自己倒貼,而自己卻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因爲這個數是自己親口說的,也怪不得別人。
指着手中的錢,妻子道:“這到底怎麼回事?喝酒獎勵?還是慰問金?這你可有理了。會不會有記者專門採訪你,讓你聲名遠播啊?”
“採訪個屁?”曲剛咬牙道,“還聲名遠播呢,是臭名遠揚。”他心中暗暗發恨:小子,咱倆沒完。
“算你有自知之明。”甩下一句話,妻子拿着錢,出了臥室。
……
結束通話,把手機放到牀上,楚天齊擦乾雙腳,倒掉洗腳水。然後脫掉衣服,躺在了牀上。
剛纔和周仝通話,至少有一個小時,手機都熱了,而洗腳水卻由滾燙變得拔涼。
在剛纔的問答中,周仝較詳細的說了局裡這些人的關係、靠山,也回答了部分縣領導的關係脈絡。當然她說的主要還是縣局領導班子成員,還有局直機關這些科室、隊的負責人,那些派出所的人她只知道一部分。
在周仝講說內容當中,局裡這些人互相之間的關係,和楚天齊平時觀察的差不多。但這些人背後縣領導是誰他還是剛知道,至於縣委、縣政府領導間的關係他更是第一次聽說。
在周仝的講說中,隸屬曲剛的人很多,光是科、室、隊所的負責人就佔全局股、科級幹部的四成。今天喝酒活躍,屢屢以各種理由讓楚天齊多喝酒的人,基本都是屬於曲剛。
在周仝講說的這些人中,楊天明的隸屬關係不明朗,但可以肯定的是,和趙伯祥不是一夥。周仝直言看不懂楊天明,說這個人平時和誰好像都不遠不近,但卻歷經三任局長不倒,穩穩做着指揮中心主任、辦公室主任,到楚天齊這裡是第四任。對於楊天明這個人,楚天齊對其第一印象還可以,但卻也看不透這個人。
還有一個謎團,是周仝幫着解開的。當時在酒桌上的時候,經偵隊長江勝男只禮節性向自己敬了一小杯酒,沒有再另外多敬一杯,更是沒有敬其他領導。楚天齊當時覺得奇怪,認爲江勝男的做法多少有些欠妥。經周仝一說,他似乎明白了其中的奧秒,原來江勝男是現任縣委書記的親外甥女,有這麼一個舅舅,江勝男自是沒必要拍這些副科、正科的馬屁了。
躺在牀上,想着今天的事情,想着周仝剛纔說的這些話,楚天齊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今天在酒場上,楚天齊以一已之力,抵禦了二、三十人的喝酒圍攻,還成功把對方兩名主官當場打敗,結果比較理想,按說是應該值得慶幸的事。但想到整個過程,想到背後的原因,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楚天齊知道,今天在拼酒戰鬥中,曲剛可以說是大敗,自己也可以說是精彩完勝,但卻反映了一個現實問題——曲剛勢力強大,而自己幾乎就是一個光桿司令。喝一頓酒不過只是一個小戰役,而在縣局擁有強大人脈纔是戰略問題,無論做什麼事都要靠人去完成,而人脈積累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楚天齊明白,只需做出幾件漂亮事,就會讓人稱道,就會擁有一部分人氣。但人氣旺不代表有人脈,和擁有追隨自己的團隊完全是兩碼事。公安局是業務相對專業的部門,經常會遇到一些棘手問題,也會面對好多突發狀況,如果沒有幾個得力的干將,好多事情都是無法做成的。而且,如果人脈資源太貧乏,想做成幾件漂亮事的話,也是很難的。
無論是因爲位置之爭,還是另有原因,曲剛對自己的敵意肯定更甚了。就是趙伯祥等人,包括那些部門負責人,也還不知道內心怎麼想的呢。
我該如何破局,該如何有效開展工作呢?楚天齊再次陷入了沉思。想着想着,他苦笑道:“哎,楚三斤、酒局長,肯定臭名遠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