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透過窗簾射了進來。楚天齊正要揉揉惺忪的眼睛,伸個懶腰。
“叮呤呤”,手機鈴聲響起,準確的說,是手機一直在響。楚天齊就是被鈴聲叫醒的,只不過他還有些迷糊,沒有反應過來而已。
就在鈴聲響的不耐煩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聲音來自哪裡,急忙下地,拔掉電源,看了一下顯示號碼,按下了接聽鍵。
剛要張口說話,手機裡傳來寧俊琦質問的聲音:“天齊,幾點了?還沒起牀呢?昨天打電話怎麼不接?”
“我……昨天你打了嗎?”楚天齊打着馬虎眼,“可能是沒聽到吧?”
“裝什麼糊塗?我來給你說吧。”寧俊琦肯定的說,“你昨天晚上又喝大了,所以我打電話你也沒聽到,今天更是到點兒還起不來。我就奇怪了,你現在怎麼這麼能喝多呀?是不是想借着酒勁,體驗一把酒後無德呀?”
楚天齊“嘿嘿”一笑:“俊琦,你真是神了,一下子就猜到我喝酒了。不過你說的酒後無德的事,我可是絕對沒發生。我哪有那個膽呀?當然了,對別人也沒那個想法,只對你有那個賊心。”
“去你的,少來啦?你又想轉移話題呀?”寧俊琦嗔笑道,“記住,要少喝酒,喝多了對身體不好,也容易出狀況,尤其是騎摩托更不能喝。沒有酒後駕車吧?”
“沒有,絕對沒有。昨天中午沒喝,晚上是在向陽鎮一個飯館喝的,在飯館我遇到了候三……”楚天齊把昨天遇到候三,兩人喝酒的事,說了一遍,也順便提到了候三這個人。
“聽你這麼一說,候三還真夠仗義,也是個講情誼的人。”說到這裡,寧俊琦調侃道,“哈哈,你現在人緣不錯呀,到哪都有人請你喝酒。以前的仇人和你成了好同事,敲你竹槓的協警成了你兄弟,你也真是有魅力。不過你的女人緣更好,肯定也遇到紅知己了吧?是女經理,還是女領導呀?”
“嗨,別提了,是遇到了一個女領導,向陽鎮副鎮長。那德性,裝的可牛了,就那譜比廳級幹部還大呢。我給你學學啊……”楚天齊紛聲紛色,把黃副鎮長的一言一行,以及裝象的做派,向寧俊琦學了一遍。
一邊聽,寧俊琦一邊“咯咯”的笑着。只到楚天齊說完,她又笑了一通,才停下來,打趣道:“哎呀,就憑你那脾氣,連縣委副書記都敢無視,連組織部副部長都敢設計,和鄉書記也敢對着幹。怎麼在一個初次見面的女人面前,就那麼有紳士風度,就能夠忍氣吞聲了?要是心裡沒鬼的話,你能受那氣?”
楚天齊苦笑道:“有什麼鬼?還不是爲了調研?要不是爲了工作,就那女人昨天的德性,我早大耳刮子抽她了。”
寧俊琦又“咯咯”的笑了笑,才問道:“昨天的調研,有什麼收穫?感受怎麼樣?你給我詳細講講,就當是向組織彙報吧。”
楚天齊誇張的嘆了口氣:“哎,一日之內遍償人情冷暖呀!”他從離家時講起,一直講到回旅館睡下,講的詳詳細細、繪聲繪色。他講了出門時,父母的殷殷囑託和無微不至的關懷。講了因爲騎車飆歌,上演了“摩托車特技”一幕,不過所幸反應及時,所幸有頭盔護頭,整個過程有驚無險。講了河邊清洗衣褲,擦拭摩托車的狼狽樣。講了孔臻翻臉不認人,把自己踢給姓黃女人,甚至把對待乞丐的話語送給自己。
見黃副鎮長的事,剛纔已經講過,楚天齊在這次講述過程中,一句話帶過。跳過黃副鎮長後,就講了雙龍谷周經理故意假裝不認識自己,甚至連頭盔也不同意臨時寄存,最後自己只好買票進景區的事。遇到*市王昊一家的事,也簡單做了說明。接着講到了雙龍谷董事長方圓打電話找自己,然後兩人相見的事。在講到和方圓接觸時,講的更詳細。包括參觀房屋,包括方圓介紹情況,包括方圓訴苦,以及自己和對方辯論的事,都講了。
和候三見面的事,已經講過一些。在這次講述過程中,楚天齊主要講了剛纔落下的部分。尤其是把候三講的關於孔臻和黃副鎮長的傳聞,他們和上面領導的傳聞,也一併告訴了寧俊琦。
楚天齊講述完畢,足足靜了有好幾分鐘,手機裡才傳來寧俊琦很鄭重的聲音:“天齊,昨天一天你確實經歷了好多,有些在我的意料之中,有些確實沒想到。先不論你這次調研能夠做成怎樣,就是和鄉鎮以及企業中的人接觸,也夠你體驗一陣子了。由於你現在的職務,以及縣裡格局的變化,在你接下來的調研中,還會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希望你做好遭遇冷眼的準備,也一定要冷靜應對,當然也肯定會收穫一些溫暖。
在接下來的調研中,你一定還會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有孔臻那樣的善變同僚,有黃副鎮長那樣的尖刻女人,有周經理那樣的勢利眼。也會有方圓那樣的企業家,可能還會有候三那樣的朋友。當然了,更會有像小白姑娘那樣的善良小*美女。嘻嘻,估計多遇到幾個小白,是你最希望的吧?”
聽到寧俊琦最後一句的調侃,楚天齊也嘻笑道:“但願吧。”說到這裡,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便問道,“今天不開會嗎?什麼時候能回鄉裡?”
“十點開最後一次會。”寧俊琦說完這句話,嘆了一口氣,“哎,不過又回不去了。市委黨校組織的鄉黨委書記輪訓,後天又該開始了,連續三週。”
“啊?怎麼這麼多的會?那咱們什麼時候能夠見面?”楚天齊驚訝道,“不會像牛郎織女那樣,得等到七月初七吧?”
“你想我啦?”寧俊琦甜甜的說道,然後調侃着,“你不是說‘久別勝新婚’嗎?”
沒想到寧俊琦主動開起了自己這樣的玩笑,楚天齊心中大喜,正要繼續貧幾句,手機裡再次傳來寧俊琦的聲音:“不和你說了,有人叫我。”然後壓低聲音,“記住,出門在外,書記交待,少喝酒,多吃菜。”
楚天齊“哈哈”一笑:“原話不是‘書記交待’,應該是‘老婆交待’。最後還有一句‘晚上九點鐘,準時回家來’。”只到說完,他才注意到,對方已經掛斷手機了。
看了看手錶,上午九點半多了。楚天齊急忙穿衣起牀,洗漱完畢,出了旅館。當然結帳的事不用他操心。
……
本來還計劃週末到青牛峪和寧俊琦團聚,現在她要在市裡待二十多天,於是,楚天齊改變了行程計劃。
當天,楚天齊在向陽鎮又調研了兩個景點。期間沒有再找鎮裡,而是直接到了旅遊點,向景點管理者出示了旅遊局的證明。有證明在,兩個景點還是比較配合的,當然給自己的態度也不盡相同。尤其是第二個景點,一開始的時候還不錯,後來接過一個電話後,立馬換上了冷冰冰的嘴臉,估計是接到鄉里領導電話了吧。不管怎樣,楚天齊還是瞭解解到了景點的一些基本信息,也和管理者進行了交流,記錄了景點經營中的具體情況和存在的一些問題。
接下來幾天,從星期三到星期日,楚天齊儘量一天走一個鄉鎮,五天調研了五個鄉鎮的十三個景點。
這幾天的調研,儘管很不想經過鄉鎮領導,以免再碰到像孔臻那樣的勢利眼。但楚天齊思考一番後,還是沒有那麼做。那樣的話會顯得自己不守規矩,調研也名不正言不順,更容易給一些人留下話柄和口實。
在找到這些鄉鎮領導的時候,有兩個鄉的鄉長還算不錯,說不上有多熱情,但也絕對不冷淡。不但給被調研景點打電話,讓對方配合調研、做好銜接,還挽留楚天齊,要盡地主之誼。楚天齊對於自己現在的身份,也有自知之明,在表示感謝後,婉言拒絕了。
有一個鄉的鄉長不在,是鄉書記接待的,那態度比孔臻還惡劣,幾乎沒給楚天齊一點好臉色。明着是數落旅遊局的種種不是,其實就是在指桑罵槐,罵給楚天齊聽。楚天齊當然也沒有老實的受對方數落,而是甩下幾句狠話後,忿然離開鄉里,自己到了旅遊點。
還有一個鄉和一個鎮,對楚天齊的到訪,採取了冷處理。書記、鄉長都不在,連主管鄉鎮長也不在。但當其他鄉領導,見到楚天齊並知道了他到來的目的後,及時和鄉里大領導用電話進行了彙報。大領導指示要堅決配合旅遊局的調研,並讓具體辦事人,向景點通報了情況。雖然大領導說的冠冕堂皇,但楚天齊能感受到,對方是爲了避免和自己見面的尷尬,但也給他們自己留了後路。
到景點調研時,各景點還比較配合,提供了一些資料和數據。但重點還是全部都訴了苦,希望調研員大人,能夠將他們的困難情況直達上峰,幫着解決問題。
景點負責人,對楚天齊的態度也不盡相同。雖然他們要顧及旅遊局的情面,整體表現說的過去,有好幾個景點還表現了足夠的熱情和誠意。但有五個景點的負責人,對楚天齊卻有明顯慢怠在裡面,這五個景點無一例外都是由當地政府經營,沒有交給真正的企業去做。
這一週當中,楚天齊多次感受了人情冷暖。在慨嘆人性複雜的同時,楚天齊也感嘆好多人太現實了,也太勢利眼了。同時,他認爲這些人也未免目光太短淺了。誰能肯定我楚天齊從此就不會升職,就不能出任要職,就不會官運亨通了?誰又能保證以後肯定沒有用到我楚天齊的時候。但他也明白,有些人現在能像討厭蒼蠅一樣躲着自己,一旦覺得能夠用到自己的時候,肯定又會把自己奉若上帝一樣溜鬚拍馬。
楚天齊知道,自己絕不會爲了獲得一點利益,而出賣人格。但他還知道,有些人根本不拿人格當回事,甚至根本就沒有人格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