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事還沒有任何結論,別人的消息倒是一個接一個。
十一月十五日,馮志堂調走了,調到縣檔案局當局長。雖說檔案局是清水衙門,連一輛汽車也沒配備,雖說這個局長的含金量並不大,但畢竟是正科級,馮志堂算是升了半格。而且檔案局以前一直歸政府辦管理,是副科級,今年夏天的時候才變成正科,就像專爲馮志堂設計好似的。
以馮志堂的年齡,即使等到開發區升格,他也就是混一個正科待遇,想要得到正科實職是不可能了。年後他的年齡就超過了提職上限,現在的去處是最理想結果,不出意外的話,能在這個窮衙門當個四、五年老大。再說了,馮俊飛是他堂侄,是剛剛到任的開發區主任。開發區是公家單位,又不是馮氏家天下,他也必須要選擇離開。
馮志堂臨走的時候,專門和楚天齊坐了一會兒,說了一些場面話。兩人沒有發生過沖突,合作還算不錯,但畢竟不是同一陣營的人。對方能來和自己這個落魄的人告別一下,楚天齊已經很滿足,很感謝了。
十六日,又一個消息傳來,魏龍被市反貪局帶走了。這個消息沒有正式宣佈,但已經是不爭的事實。大多數人都不清楚到底是因爲什麼,猜測出了多個版本。但楚天齊卻知道具體的原因,希望魏龍自己清白,希望他平安無事,但他也覺得魏龍沒事的可能性很小,否則不會被帶走。
審計還是沒有結論,職務更是沒有訊息,每天只能躲在一個小屋子裡,還要忍受任芳芳的不停騷擾,楚天齊很是煩悶。也擔心稍不留神,被任芳芳得到想要的東西,楚天齊決定請假,回家裡待幾天,或是出去隨便轉轉。
楚天齊把電話打給武進忠,說明了自己的意思,武進忠還是勸他再等等,等等組織部消息。楚天齊以“寄人籬下不好受”做了回答,武進忠只得嘆了口氣,同意了他的要求,並讓他寫了一份請假條。
請完假的時候,時間已經是下午四點多,當天是回不了家了,只能等明天再說。楚天齊寫好請假條,請要文武代交,要文武一定要請楚天齊到家中吃晚飯,楚天齊答應了。
……
晚上六點多,要文武家的晚宴開始了。要文武媳婦還在廚房忙着,餐桌上已經擺了多半桌子的菜,桌邊只坐着楚天齊和要文武兩人。
要文武拿過白酒,給楚天齊倒上,又給他自己滿上。這瓶酒是他專門珍藏的好酒,到現在已經有十五六年了。
雙手端起酒杯,要文武說道:“主任,感謝你對我老要的照顧,老要有你這樣的領導,有你這樣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老要敬你。”
楚天齊也雙手舉杯:“老哥,就叫我小楚吧,我有幾句話說。從我到鄉里的第一天,就認識了老哥,到現在已經將近四年了。從初步接觸,到逐漸瞭解,到慢慢成了朋友,直到現在的忘年交,咱哥倆真是緣分不淺。在鄉里的時候,你一直對我照顧有加,在關鍵會議上,更是說真話幫了我。從那時起,咱倆的交情又深了一步。後來我離開青牛峪了,但咱們的交情一直還在,你一直惦記着兄弟,讓兄弟感激不盡。”
要文武打斷了對方:“先喝了老哥敬的這杯酒,再邊吃邊說。”
“好”,楚天齊響應了對方的要求,兩人碰杯後,一飲而盡。
要文武馬上給兩人酒杯添滿,張羅着讓楚天齊吃菜。
吃了一口菜,楚天齊接着剛纔的話題:“以前我順風順水,圍着我的人不少,我確實也沒有特別的感觸。近一段以來,我算是感受到了世態炎涼,可你老哥一直對我不離不棄,時常關心我。因此,給你的工作帶來了許多不便,但你無怨無悔,對我更加照顧,讓我感受到了倍加珍貴的溫暖,老弟敬老哥一杯,謝謝!”說着雙手捧杯。
“你把老哥說的這麼好,老哥不敢認同。不過,這酒是要喝的,這是你的心意。”說着,要文武舉杯,和對方碰在一起。
喝完這杯酒,要文武接着說:“你剛纔對老哥的評價,讓老哥汗顏。其實,在你剛到鄉里的時候,我也並不怎麼看好你,認爲你就是一個新兵蛋子,在你面前擺老資格。慢慢的,我發現你這個人頭腦靈活,點子頗多,短短几個月便做出了很大的成績。我當時有些不解,不解你的主意都是從那兒來的,不明白爲什麼老百姓對你交口稱讚。
後來我弄明白了,因爲你真心爲老百姓着想,所以老百姓念你的好,因爲你做事是從老百姓的實際需求考慮,所以你能實打實的把工作做好。從那時我纔打算好好和你接觸,希望跟着你這支績優股,能有一個好的出路,我那時的目的也不單純,啊,哈哈哈。
我雖然在鄉里上班,但城裡也有些朋友,我聽他們跟我說起你好多的事。在調研的時候,你不走過場,頂着各種壓力,應對着各種明槍暗箭,硬是做出了不俗的成績。尤其我還知道,你爲了老百姓徵地補償款,千方百計想辦法,按時支付了他們款項。更是爲了開發區發展,爲了全體人員的出路,奮力拼搏着。那時,我已經暗暗決定,就跟着你混,不只是爲了有個好前途,更是被你的人格感召。”
楚天齊打斷了對方:“老哥,可是我現在成了一支垃圾股,你還能這樣對我,確實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我可沒說你是垃圾股,我只把現在這段看做一個短期振盪,只看做強力反彈前的鋪墊,我是信心百倍。不管到什麼時候,老哥都會支持你。”說着,一舉酒杯,“老弟,你現在很艱難,可你仍然記着老哥,還向馮俊飛和徐縣長替我說話。我老要感激萬分,能有你這樣的朋友,我老要值了。”說着,和楚天齊酒杯碰在一起。
兩人邊說邊喝,一會豪情萬丈,一會兒又扼腕嘆息,不知不覺間,一瓶酒已經喝完了。
“老哥,我喝好了,今天的酒就到此爲止吧。”楚天齊把酒杯口朝下扣到桌子上。
“楚主任,再喝點兒。”要文武的媳婦拿着一杯未開封的酒,走了過來,邊撕封口邊說,“我還沒敬你酒呢。”
盛情難卻,楚天齊只得說:“嫂子,應該是我敬你。你就叫我小楚。”。
“好,小楚。嫂子敬你這酒呢,不說感謝,就是告訴你一句話‘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你的路還很長。”要文武媳婦端着酒杯,說道,“兄弟,嫂子還等着去省委大院看你呢。”
雖然對方最後這句話,不乏玩笑成分,但楚天齊卻感受到了要文武兩口子對自己的信心,對自己的關心。他心情一陣激盪,雙手端杯,站了起來:“嫂子借你吉言。”
一杯酒剛喝完,忽然響起敲門的聲音,而且敲的還很急。
幾人對望了一眼,要文武問了一聲:“誰?”
“要主任,我是大慶,楚主任在吧?”門外是楊大慶的聲音。
“等着啊。”要文武應了一聲,示意媳婦去開門。
屋門打開,楊大慶走了進來。
“大慶,怎麼啦?有什麼事?”要文武問道。
楊大慶嚷嚷道:“吃飯也不叫我,這麼瞧不起人。”
楚天齊心頭一鬆,他知道沒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便笑着道:“想來別人家吃飯,還這麼理直氣壯?”
“主任,我知道你是怕連累我,不過我不怕,我就跟定你了。”楊大慶徑直走到楚天齊面前,“再說,咱們已經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
“好小子。”楚天齊輕輕給了楊大慶一拳。其實楊大慶就是說中了他的心思,他就是擔心連累別人,才一個人來吃請。當然,他也不太清楚別人是不是還像老要一樣對自己。
“篤篤”,敲門聲再起。
這次進來的人是厲劍,厲劍進門就說:“主任,出來赴宴也不帶上我,萬一你喝多了,我好往回弄你。”
明白了對方心思,楚天齊很是感動,便說道:“厲劍,我現在這個狀態,你應該也清楚。我沒有和你接觸,是擔心影響了你的發展。”
“主任,我就一句話:你是個好官,我認準了你這個人。”厲劍的話很簡短。
看看要文武,看看楊大慶,再看看厲劍,楚天齊百感交集,這真是患難見真情呀。在這樣的困境下,還有人主動跟着自己,這是需要極大勇氣的。他心中一熱,豪氣頓生,給衆人各倒滿了一杯酒,然後舉起酒杯說道:“各位,我何德何能,承蒙大家如此看中,我感激不盡。今天就借要大哥的酒,敬大家一杯。請大家相信,不管困難有多大,不管前途多難險,我楚天齊一定能闖過去。”
“好,我們支持你。”衆人齊聲說罷,響起輕脆的碰杯聲,然後一飲而盡。
要文武忽然問道:“厲劍,你好像沒來過我家呀,你是怎麼找到的?”
厲劍“嘿嘿”一笑:“我*幹過偵察兵呀。再說了,有人給我帶路的。”
“厲劍,你跟蹤我?”楊大慶醒悟過來。
“哈哈哈”,衆人大笑起來,彷彿要用笑聲衝散人們心頭的陰霾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