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 亡靈法師

薇妮的異界生活

提坦城位於洛非帝國南部,夏日炎熱潮溼,連風也帶着幾分黏稠。

但是,阿緹斯教堂卻是由白色大理石砌成,縱然是酷暑炎炎,大理石地板上仍然泛着沁人心脾的涼意。

每天一早,薇妮都得規規矩矩地去書房抄寫《帝國憲法》。當她奮筆疾書的時候,勞裡往往悠閒地倚在躺椅上,從容悠閒地看書。

《帝國憲法》自一千年前初次頒佈,到現在,已經修改增減了不下百次。法規繁複,面面俱到,但是真正全帝國啓用的,卻只是《大憲章》這一卷。帝國有專門研究憲法的學者,只有遇到頗具爭議的案子時,纔會從《帝國憲法》中引用相關的解決方案。

這是薇妮第一次讀《帝國憲法》。雖說憲法是立國的根本,但是法律卻永遠不可能是唯一的準則。比起法律,權勢和力量顯然是更有威懾力的籌碼。曾經,擁有強大力量的伊芙根本不曾在乎過律法。

“貴族私自蓄養千人以上的軍隊者,按照謀國罪處罰,取消爵位,查封城堡,並判除十年監禁。”

薇妮冷笑。如今的大貴族,誰沒有蓄養千人以上的私人武裝?

華洛王室從百年前已經開始衰敗,如今大權旁落,年輕的王子反而得依附於勃艮第公爵。勃艮第公爵的私人軍隊,不會少於三萬人。何況,他還暗中控制了許多著名的傭兵團和冒險隊。

薇妮的心裡有無數的念頭飛閃而過,手下卻沒有閒着。這些天來,她都刻意寫着貴族中流行的圓體。

沒寫一會兒,她又悄悄覷一眼勞裡,見勞裡沒有注意,這才小心翼翼地放下羽毛筆,揉揉手。揉揉肩,再輕輕踢踢腿。或者,在陽光絢爛的午後,作出昏昏欲睡的樣子,字也寫得亂七八糟。

作爲十歲的小女孩,每天被迫抄寫枯燥,當然會覺得煩躁無趣。

等到魔法漏斗中的沙堆積到五點的刻度,薇妮一天的工作就算完成。晚上的時間,她可以自由支配。

因爲沒有工錢,薇妮晚上在酒館找了一份端酒的工作。雖然薪水少得可憐。但是穿梭在人羣裡,她總能在無意間聽到很多最新的消息。

帕特里克的處決期被無限延遲,根據官方的解釋。是因爲“證據不足”。但是酒館裡的冒險者們全都紛紛猜測,真正的原因是拍賣盛會的那場爆破。

雖然光榮之柱上伊芙的名字已經變成了灰色,但是這個名字所蘊含的威懾力卻絲毫不減。傳說,光榮之柱是創世神所留下的,但是伊芙的存在就代表了奇蹟。誰直到她會不會哪一天再活過來。

又或者是。她根本就沒有死。

只是潛藏起來,暗中觀察她的敵人們。

即使權勢滔天如勃艮第公爵,也不得對這個三百年最偉大的黑暗法師有所忌憚。

勃艮第公爵果然推遲了帕特里克的行刑,薇妮的心裡鬆了一口氣,這纔是她當初不自量力,冒險催動魔法陣的根本原因。

晚上在酒館裡工作的事。薇妮並沒有請示勞裡。雖然她因爲欠了他的債,所以被迫留在阿緹斯教堂裡抄書還債,但是在其餘的時間裡。她有權力充分享受自由。

當然,不管她做了什麼,都不可能瞞過勞裡。

阿緹斯教堂的一切供給都有專人負責,勞裡偶爾心血來潮想要的小物件,或者食材。隔日也會有人送來。這其中,除了教廷給他配備的人手之外。還有許多人長期爲他工作。這些人是否是因爲欠債纔不得不依附於他,薇妮不知道。

但是經過多日的觀察,薇妮確信,從駕車到收集消息,勞裡都有自己的門路。

這麼說來,其實他也並不完全信任教廷?

薇妮需要從拍賣行,還有冒險工會獲得想要的東西,但是這個城裡到處都可能有勞裡的人,她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從最低下的工作做起。

烏煙瘴氣的小酒館裡,到處都是劣質雪茄和烈酒的嗆人味道,薇妮穿着十個銅幣賣來的裙子,駕輕就熟地送酒記賬,彷彿這本就是屬於她的世界。

夜半回到教堂,薇妮卻並不休息。她的手中有書房的鑰匙,於是,她換了乾淨的衣裳,接着到書房裡挑燈夜讀。

書房裡大多是關於神術和精神力的書,這些教會的珍藏,是她從未涉及過的領域。除此之外,勞裡收集的一些孤本禁書,也毫不避諱地擱在了這裡。

書架最上面的一層放着一本厚重的黑色大書。書脊上燙金文字已經剝落,只殘留下了些許的金色。薇妮搭了椅子,小心翼翼地想要將書抽取出來。

大概因爲用的是舊時的優質厚紙張,書出人意料地沉,薇妮雙手舉着書,腳下椅子一搖,她重心不穩,險些向後仰面摔到了地上。

等到薇妮回到地上,藉着燈光終於看清了書名《鎖魂》。

不用說,這肯定是一本禁書。

光明教廷信奉的是魂魄歸去天堂,關於異術鎖魂的咒法書籍,一經發現,全都燒燬。收藏這些書的人,必然會遭到重懲。

關於拘禁靈魂的法術和擅長這些法術的亡靈法師,早已淹沒在了染血的歷史洪流中。到了現今,人們只是把拘禁操作靈魂之類的法術當作有趣的談資,把亡靈法師當作傳奇小說中最陰暗可怕的邪惡角色,很多人並不相信,世上真的存在過擁有攫取靈魂這種可怕能力的法師。

人們選擇性地懷疑那些可怕的東西,以爲這樣,就可以消弭它們的存在。

但是,不相信並不代表不存在。

那些擁有操縱亡靈,這種的強大力量的人,怎麼可能輕易地被抹去?

薇妮翻開《鎖魂》,第一章是關於魂的論述。關於魂和身體的融合。

薇妮概略地瀏覽過,目光忽地瞄見書頁中的一抹亮色。她小心地翻到那一頁,是第四章節,亡靈法師的興衰史。

彩色插畫中的美麗女人,是四世紀最有名的亡靈法師凱特琳娜.克萊沃斯。

克萊沃斯的意思是洞察一切的力量,是大陸上歷史悠久的高貴姓氏之一,可惜隨着亡靈法師這一職業的消亡,擁有這一姓氏也漸漸稀少。

書中說,在從前,擁有克萊沃斯這個姓氏的人和他們所擁有的神秘力量,使得人們只要聽到這個名字,便不由得肅然起敬,不敢有半分不尊重的心思。

泛黃的插畫中,凱特琳娜.克萊沃斯噙着神秘莫測的微笑,漂亮的鎖骨上印着一顆細小的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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