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警察有通知她另外的家人嗎?”
“……通知了吧,”俞雪琨回答,“肯定通知了的,這種事一般都是第一時間聯繫家人——怎麼,下午沒人到醫院來過?”
赫斯塔搖了搖頭。
“也不奇怪,”俞雪琨閉着眼睛,“她家裡人要是會來,她也不至於這麼小就在外面跟你們流浪。”
赫斯塔沉吟片刻。
“我能晚些時候再去鬆雪原嗎?”
“多晚?”
“我想想,”赫斯塔回答,“過兩天再告訴你。”
……
午夜,十一睜開眼睛,她躺了好一會兒,才漸漸恢復對身體的知覺——更多的是痛覺。
赫斯塔的腦袋出現在十一的視野裡,“醒了?”
十一雖然聽不懂,但還是想開口說點什麼,只是此刻她的喉嚨像燒過一樣疼,實在發不出聲音。
赫斯塔拿着棉籤沾了點水,遞到十一的嘴邊,十一立刻咬住了。
又過了一會兒,十一鬆開了棉籤,稍稍轉頭。她先是看向赫斯塔,而後目光又落在赫斯塔身後的那張牀上——尤加利正睡在那兒,睡得很熟。
赫斯塔從口袋裡翻出了俞雪琨先前給她的翻譯機,她對着翻譯機說道:“誰打你了?”
等到屏幕上出現了對應的文字,赫斯塔又把機器舉到十一眼前。
十一眯着眼睛盯了一會兒,以一個懵懂的眼神望向赫斯塔——上面的字她認不全。
赫斯塔取回機器,很快切換了模式,翻譯機的合成女聲將她剛纔的問題又問了一遍。
這一回,十一聽懂了問題,但還是沒有回答。
她有些不安分地動起手腳,想從牀上坐起來。
赫斯塔按下一旁的遙控器,電動牀的上半截開始緩緩升起,連帶着幫助十一坐起了上半身。
“這是……什麼地方,”十一氣若游絲,“醫院?”
“對。”
十一失神地低下頭,發了一會兒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重新看向赫斯塔,聲音帶着強烈的喘息。
“你……你到哪兒去了啊……那天晚上……有怪物……我還以爲……你……”
“對,有怪物,我也碰上了,後來……我被警察抓走了,也聯繫不上你。”赫斯塔回答,“但都過去了,我沒事。”
十一小聲抽泣起來,這哭聲驚醒了尤加利,她揉着眼睛坐起來。
“她醒了?”尤加利還有些茫然,“要叫護士嗎?”
“應該不用。”
尤加利打開了牀頭燈,走到赫斯塔身旁。
儘管十一現在幾乎難以動彈,但她那隻沒有被繃帶包裹的眼睛還是惡狠狠地瞪了尤加利一眼。
顯然,對於眼前這兩個人的同時出現,十一相當不滿——如果不是因爲尤加利突然失聯,她那天晚上根本就不會和赫斯塔走散,也就不會有後續所有事了……尤加利簡直就是一切不幸的始作俑者!
“都這樣了還這麼兇啊?”尤加利走到十一的另一側,她看了看吊瓶裡的剩餘劑量,打了個呵欠,“得了,你是病人,我不和你計較。”
在赫斯塔的幫助下,十一又抿了幾支帶水的棉籤。期間醫院走廊上有人經過,腳步聲臨近的時候,十一整個人都繃直了,她的眼睛緊緊地盯着病房的門,直到那聲音遠去。
“誰打的你?”赫斯塔又問。
見十一不回答,尤加利又問了一遍,這一次,十一直接瞪了尤加利一眼。
“好吧。”赫斯塔拍了拍大腿,“你要是不說,我只能通知你家人過來了。”
尤加利繼續翻譯,原本還靠着枕頭的十一聽到這話,急得幾乎想擡手。
“別亂動。”
十一的身體安靜下來,但眼睛仍然轉來轉去,打量着房間的出入口。
“有人……欺負我,”十一低聲道,“我……沒打過,暫時。”
“誰欺負你?”
十一又不作聲了。
尤加利還想追問,赫斯塔忽然笑了起來,她左手撐着臉,似乎回想起一些往事。
“你笑什麼?”尤加利問。
“我想起來以前我也被人找過麻煩,十一二歲的時候,”赫斯塔說道,“當時有個人一直盯着我,很討厭,一開始我也不知道怎麼辦。”
“什麼……”十一看向尤加利,“她說……什麼……?”
尤加利照實翻譯了,十一聽完,很是不以爲然。
“不知道怎麼辦……?怎麼……會不知道怎麼辦呢。”她看向赫斯塔,“有人欺負你,你……你就……打回去啊?”
赫斯塔也看着十一,“那萬一我也打不過呢?”
“正面打不過……你就,偷襲唄?或者……找工具?你和我……又不一樣,你……這麼高,”十一擰着眉毛,“棍子、刀……哦,你不是當兵嗎,再不行,你去……去搞把槍?”
一直在充當傳話筒的尤加利再次皺起了眉,只是話到嘴邊,她還是決定不予置評,只是按照原話翻譯給赫斯塔。
果然,當赫斯塔聽完十一的答案,她望着十一的目光也比先前多了幾分專注。
“所以你最後是怎麼解決的?”尤加利有些好奇,“解決了嗎?”
赫斯塔眨了眨眼,轉過頭來,“……我當時的監護人,給了我一把槍。”
尤加利的表情凝固在臉上。
“可……你們第三區不是也禁槍嗎?”
“是禁,”赫斯塔眨了眨眼睛,“但她確實給了我一把槍,還教我應當反擊。”
尤加利有些磕絆地轉述了這段對話,十一沒有什麼反應,只是瞥了赫斯塔一眼,“……這還用人教?”
“那你現在怎麼辦呢,”赫斯塔歪着頭,“我一向遵紀守法,指望我給你搞把槍來是不可能的……我可幹不來這種事。”
十一閉上眼睛,“我也……沒指望你……”
赫斯塔撐着下巴,“但說不定我能想辦法帶你離開這裡?”
尤加利一怔,很快反應過來,“啊,你是說,十一也可以用我的那個方式——”
“用不了,”赫斯塔搖了搖頭,“隨行家屬的名額就一個,而且‘隨行’是爲了照顧我,就算現在多出一個名額給十一,她一個小孩子,就算遞上去也不可能通過審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