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日落,又是兩個月過去。戌甲如今是術、藥、體天天輪轉着學,時間緊得很,所以原本能同時學的器學也暫時放棄掉了。爲這他也徵求過趙塚子、趙壘子、鄔憂乃至如潘蜀椒這類平時略有交往的弟子們的建議。趙塚子倒還是讓戌甲自己看着辦,其餘則認爲同時學的太多容易分心誤事,鄔憂甚至直接叫放棄器學,說那玩意兒不是戌甲這種窮鬼能學得起的。既然身邊人都是這麼個看法,那戌甲也就不再多想了。
這天午後,戌甲照例進了藥房的研藥廳練習控靈探藥。過了一會兒,趙鈿子領着潘蜀椒也進了研藥廳。戌甲上前向二人問好,趙鈿子問道:“前幾日蜀椒告知於我,說你的控靈手法已練得較爲熟練。蜀椒的眼光我自是相信,從今日起,你可以隨蜀椒學些具體煉藥的手法了。學什麼還有怎麼學,直接問蜀椒就可以,明白了嗎?”
戌甲立刻謝過趙鈿子,之後又特意謝了潘蜀椒。趙鈿子向潘蜀椒交代些許話語,便獨自離開了研藥廳。潘蜀椒領着戌甲來到藥爐旁,說道:“既然師傅已允許,那我就開始教你基本的煉藥手法,最近這一段時日,學習如何煉製藥胚。”
所謂的藥胚,戌甲早已在藥房的書冊中讀到過。一般來說,將藥材投入爐中,而後以各種工序及手法煉製,最後成藥開爐。如此一氣呵成,則藥性最爲完整,成藥品相亦最佳。但如果對於煉藥之人而言,藥方的工序太多,或者手法要求太高,而無法一次成藥。這時,就可先將各味藥材煉製成半成品,待準備妥當之後,再繼續煉製半成品直至成藥,這煉製的半成品就叫藥胚。以藥胚煉成的藥,其品相多半劣於一次成藥,但這種方法能顯著地降低煉製的門檻,對於那些品相要求不太苛刻的藥來說,能極大地增加成藥產量,因此這種方法在多本藥書中均有專門的章節詳述。
潘蜀椒取出一個小罐,罐中裝着靈米,而後告訴戌甲下面開始煉製米糊。這米糊五行均,寒熱平,一般只用來封住藥材中的靈氣,而後塑成藥形。根據用量不同,可不同程度的稀釋藥性,以供服食者調配。凡丹丸形制的藥都要用到,所以煉製米糊是煉藥基礎中的基礎。揭開爐頂,抓出一把靈米均勻撒在爐內,並倒入少許水,然後蓋上爐頂。潘蜀椒雙手散出淺綠色的靈氣,一手貼住藥爐,一手催燃爐火。待爐火穩定後,催燃之手移開,只以一手探查爐內。這時,潘蜀椒說道:“務必先將靈氣附着於藥爐,確定爐內狀況可探時,再行催燃爐火。爐火初燃時,以手緩注靈氣,須待其穩定之後,方可將手撤開。”
小半刻之後,潘蜀椒關閉爐火併收回雙手,靜待藥爐降溫。之後,揭開藥頂,提起爐甕,將煉製的米糊倒入盤中。原本一粒一粒淡黃的靈米,這時已經變成乳白色粘稠之物,與藥書中所描述的一致。看着米糊,戌甲想到了一個問題,便向潘蜀椒問道:“以何爲根據來判斷爐火是否過旺或不旺?”
潘蜀椒回答道:“不錯的問題。藥材爲爐火煉製之時,內中靈氣會蒸騰上浮。靈氣升騰不衝至爐頂便不算過旺,靈氣浮層不低於半爐便不算不旺。只是實際煉藥之時,常會揭頂加料取料,因此一般以爐甕三分之二爲標,加料之前提前減小爐火,取料之後立即增大爐火。好了,你且來試着煉製一次。”
戌甲便照着剛纔的步驟,放米加水,蓋上爐頂。伸出左手貼於藥爐一側,慢慢滲出靈氣附着於爐面。待附着完畢,伸出右手催燃爐火。戌甲靈根主火,雖爲本水壓制,催火之力猶強。戌甲比照着潘蜀椒滲出靈氣,爐火便勃然燃起,弄得一時無措,將靈氣來回減增了半天才穩住爐火。這也是爲什麼藥房弟子靈氣多主木的原因,火得木生,燃而不熾。溫火可煉藥,猛火可就會毀藥了。
因是第一次,心下沒多大把握,戌甲便將爐內靈氣煉至半甕高處,索性多煉一會兒。大約多用去了三分之一的時間後,戌甲熄掉爐火,撤回雙手。靜等了片刻後,將甕中的米糊倒出。潘蜀椒看了看倒出的米糊,說道:“還算稠密均勻,說明煉製大體合格。但是顏色略微泛灰,應是催火之時爐火過旺,使得少量靈米過煉。你靈氣主火,故催火時更應小心。在未熟練以前,最好先借微小靈氣引火,再緩緩增大,寧可慢一點,切忌心急。罐子中還有些靈米,就留與你練習,用完了可來找我。”
說完,潘蜀椒留下米罐就離開了研藥房。戌甲拿起罐子,深吸了幾口氣,抓出一把靈米繼續練習。按照潘蜀椒的叮囑,戌甲這次只滲出很少靈氣用以點火,而後慢慢催旺爐火,待自覺爐火穩定,已用去好一會兒的時間。接着,仍是以手探藥,待爐中靈氣騰落有序,便熄爐火。靜待了片刻,倒出了米糊。這次煉出的米糊品相看着與潘蜀椒煉出的差不多,應當算是合格了。
之後的幾日,戌甲把精力主要放在了引火上。火再遇火,很容易爆裂,這是戌甲面對的棘手問題。催的火爆了,會影響成藥的品相。每次都慢慢引火,又太浪費時間。就拿這煉製米糊來說,戌甲現在催三到四次火的時間就足夠潘蜀椒煉製一次,實在太浪費。所以,米罐中的靈米幾日下來沒煉掉多少。潘蜀椒見戌甲好幾日沒去找他,還特意來問了一次,知道戌甲是刻意的在練習催火,也就沒說什麼。在藥房呆了這麼久,潘蜀椒也漸漸看出來,戌甲平日修習善堅持,且自有主張,雖然進境較慢,但極爲紮實,很少犯錯。
又過了幾日,於催火已經練得熟練。自手指滲出靈氣,點燃時有一霎微小爆燃,然後逐漸增大,穩住爐火前後不到十息工夫。至於煉製米糊本身,難度倒是小得多,戌甲接連煉製了幾爐,無論是成藥的時間還是品相都與那日潘蜀椒差不多。之前的那罐子靈米煉完,又討要了一些,最後一把靈米煉製出爐時,潘蜀椒仔細檢查了品相,然後告訴戌甲米糊已煉製得可以了,明日開始練習幾味常用的藥材。
到了第二天,潘蜀椒拿來了兩束藥材,分別是辣莖與珠兒根。這兩味藥一熱一寒,藥性相反,好些方子中都有用到。潘蜀椒拿起一支辣莖,對戌甲說道:“米糊因是輔料,故是以旺火煉出米中原本靈氣。但方子中真正起到藥性的料就只能以文火慢慢煉製,使靈氣蒸而不騰,最後用米糊封住。”
將辣莖投入藥爐,潘蜀椒一手探藥,一手緩緩催起爐火。且爐火穩定之後,也沒有急於將手撤走。辣莖投得並不多,可煉製的時間卻不短。過了差不多小半個時辰,潘蜀椒拿出預先準備好的成藥臺,在藥臺上方的小碗中倒入米糊,然後將藥臺放入爐甕中,合上藥爐繼續煉製。這藥臺實際就是三根支架舉着一個小碗,小碗中的米糊緩緩吸收支架下面的藥材煉製出來的靈氣。這通常是成藥、成胚之前的最後一步,可如果是完全用藥胚來煉製,那就只需將各種藥胚混合煉成一體就行,不必再用藥臺。
又過了一會兒,熄掉爐火,靜置藥爐,從爐甕中取出成藥臺。小碗中的米糊已凝固成塊,顏色亮紅。潘蜀椒取出兩個小紗袋,袋上各貼有辣莖與珠兒根的名稱,然後將剛纔煉製好的藥胚方如辣莖袋中。做完了前面的一切動作之後,對戌甲說道:“記下了我剛纔的步驟沒有?覺得記下了,就試着把另一束珠兒根煉成藥胚。”
戌甲便站到藥爐前,閉眼回溯了一遍剛纔的記憶,然後開始煉製珠兒根。畢竟不是煉製米糊那種輔料,到底還是謹慎一點爲好。戌甲慢慢催起爐火,並時時探查爐內靈氣的狀況。待在爐甕底部探到一層靈氣,且不見明顯增厚時,戌甲揭開爐頂,放入成藥臺。蓋好藥爐,然後稍稍催旺爐火,使底部的靈氣升騰到上部。待探得靈氣稀薄之後,取出成藥臺。只見小碗中的米糊也凝固成塊,乳白顏色之間夾雜着晶瑩透明的小碎點。
看了看戌甲煉成的藥胚,潘蜀椒點了點頭,說道:“藥胚的品相不錯,收進紗袋中吧。你之前肯花時間打磨手法,現在才能如此順利,以後也該這般堅持下去。”
收好了藥胚,潘蜀椒指了指旁邊一個兩開小櫃,對戌甲說道:“櫃中有清潔工具,將今次煉製所用的器具清潔一遍。上次煉製的殘料沒有清除乾淨,就會影響下次煉製的好壞,所以這個習慣一定要養成。好了,今日就這樣吧,後面幾日我再選些常用藥材與你煉製。”
離開藥房,回住處的路上,戌甲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這次煉製藥胚學會得太過順利了,與自己對困難的設想頗有差距。是自己預想的太過困難了呢?還是這煉製藥胚本來就不算什麼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