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噹一聲,一柄飛劍被盾斜擋開。眼看着對方就要衝到面前,器學弟子趕忙操控身邊的另一柄飛劍低刺向小腿。幸好體學弟子以餘光察覺到了,迅速擡腿側身一閃,不過這一下子也延誤了時間,器學弟子趁機又拉開了兩步距離。
此時雙方的距離不近不遠,故而對那體學弟子而言,下一回的動作極爲重要。若能抓住機會欺近身,那取勝便很有希望。可對方兩柄飛劍在前,如同兩條毒蛇一樣盯着自己。一時間,雙方又僵持起來。
體學這邊,戌甲仍是默默地看着場內的一舉一動,其他人則時不時地交頭接耳一番。之前曾設想過許多場景,可打成現在這樣卻從未想過。原因無他,根本就想不到以器打體也會怕,只想到了場內,卻未曾考慮過場外。器學那邊恐怕也未想到過這般狀況,幾人偶有交談,臉上略微流露出不滿之色。
那器學弟子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幾人,對視了一眼之後立刻回過身去。然後將兩柄飛劍平直懸於身前,如同前一個弟子一樣,快速地來回抽刺向對面。體學弟子自然本能地屈膝蜷縮在兩盾之後,看樣子恐怕又要重蹈前一個弟子的覆轍了。
忽地見盾後身形一沉,兩盾斜向上一擋。兩柄飛劍一時失去了方向,倒來不及抽回再刺。體學弟子見機直衝向對手,也不顧身後飛劍的追趕,一記蹬腿以盾面砸了過去。嘭的一聲,器學弟子被撞出好幾步,倒在了地上,兩柄飛劍失去了操控,同時落在了地上。體學弟子一個跨步上前,制住對手的雙腕,這一場便大局已定。
這時,兩邊的人都望向不遠處土堆上的一人,那便是今日比試的見證人。點頭確認後,體學弟子站起身來,轉身返回。卻瞧見戌甲的眼神有異,順着眼光轉身看去,之見那器學弟子還躺在地上。剛纔便已看出被自己那一下給撞暈,只道是會有人來救助,卻不曾想竟無人去看一眼。見戌甲眼神微動,便又轉過身去,將地上的器學弟子揹負出場,找了一處鬆軟些的草皮放下,而後才走回自己那邊去。
忽然感覺被人用手肘頂了頂,戌甲轉面看向身旁的鄔憂。卻被鄔憂用手一指,順着指點看過去。器學那邊先前旁觀的幾人圍在最後要出場的弟子身前,各自輪流與之說些什麼,之後其中一人更是掏出了兩柄飛劍交予出場弟子。那飛劍是很材質此時無法分辨,但可以肯定必優於那出場弟子自用之劍。這應當是爲取勝而預備的後手,見土堆上的見證人並未有何反應,戌甲等知道換劍已然被默許。
對方換了劍,可自己這邊並未備有別的盾甲。既然如此,便只能臨時變一變應對之法了。四下商量之後,最後一個弟子也上了場。雙方擺開架勢,對方立即將一柄飛劍刺了過去。體學弟子試着用盾去斜擋,只見火光一閃,聽得噌的一聲清鳴,飛劍從身前斜刺上去。目光下探,看見盾面之上有一道深深的劃痕,照這個鋒利程度,若是劍尖正面刺來,必然穿透。既如此,持盾之臂緩緩伸展開,令盾與身體更拉開些距離。
對方見一擊不成,回劍又從背後刺去。擋是沒法再擋,乾脆直衝過去。只是身後飛劍更快,見要被追上,體學弟子忽地朝地上一撲,緊跟着一個側滾,倒還真把那飛劍給讓了過去。之後,趕緊起身再衝,這時一柄飛劍朝小腿刺來。因察覺得稍有些遲,堪堪踉蹌躲過,卻亂了身形,對手趁機拉開兩三步距離,抽回飛劍又直刺過去。
嗤的一聲,只見一柄飛劍沒入盾面,還好提前留出了空,又預判了大致方向。這一劍雖刺穿了盾,卻僅僅劃傷了腹前之甲。這時體學弟子小臂一翻,連盾帶劍扣向地面。對面着急收劍,發力回扯。一下卸去盾,並以腳踩住,令入盾之劍即刻不能回,再徑直衝了過去。眼見衝了過來,對手急忙控着另一柄飛劍刺來。還是一個撲地接側滾,躲過之後繼續前衝。飛劍抽回後再度刺來,可這一回見距離將近,體學弟子沒有再躲閃,而是直接雙腿發力一蹬,由正面越過來刺的飛劍。人尚在空中之時,擺臂奮力將另一盾以飛碟狀擲向對手。
對手畢竟不是練體之人,如此距離內已然無法從容應對。急忙朝一旁逃跑,嘭的一聲,飛盾狠砸入地,濺起泥土四散。對手慌亂之中,哪裡還顧得上操控飛劍,只是本能地擡起手臂去遮擋泥土。這時候的體學弟子已然欺到身前,一記直拳打向對手一側肩膀。只見那器學弟子橫翻帶滾地被打倒在地,而後便被制住。
哼!見這第三場又輸了,器學那幾人憤恨得出了聲。也不管前後出了場的三個弟子如何了,只與那見證人微微點頭致意,便紛紛轉身離去。看着那幾人的背影,被制住在地上的那個器學弟子雖眼神憂慮,卻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
戌甲等人亦趕忙上前察看,扶起器學弟子,戌甲拱手說了句抱歉,又問該如何處置躺在場外的那個弟子。被扶起的弟子望了望場外那個尚未清醒的弟子,又回過頭來猶豫了片刻,問道:“能不能請諸位幫忙救助一下,也好待會兒扶他回去。”
戌甲點了點頭,便快步走了過去。因爲之前接師傅、師叔喂拳時,經常被打得半昏半死,倒也順帶學到了些甦醒的手法。扶起昏厥的弟子,在其胸口處發力上推,令其吐出濁氣,漸漸緩了過來。又過了一會兒,見人大體清醒了,便扶起身來。
戌甲問道:“感覺可還好?若是仍感不支,我等可送你回去。”
那弟子艱難地拱了下手,說道:“多謝關心,還走得動路。”
另外兩個器學弟子也走到了身旁,各自向戌甲等人拱手致謝,然後一人一側攙扶着那弟子慢慢離去。衆人看着三人步履蹣跚的身影,皆默然無語。鄔憂深嘆一口氣,這次比試雖然贏了,可自己怎麼也高興不起來。比試時雖動靜不小,卻爲何讓人覺得毫無生氣可言?再看向土堆,見證人早已不知去向,空曠的場地內就只剩下戌甲一班人。互相觀望,皆未從他人臉上見到喜悅之色。戌甲回過身去,只說了個走字,衆人便跟着也離開了。
既然比試勝出了一場,那戌甲一干體學弟子便可按時回去。因術學先前的決定,鄔憂自然還得呆上兩個月。至於器學弟子,那就得再呆上半年時間。這次又冒了個頭,體學的師傅與弟子們自是高興,前後獨自或結伴來與戌甲祝賀,爲了應付這些,戌甲索性最後兩日放了自己的假。
兩日後,學署要來人接體學弟子回去辛層學堂。至正大門等候來人時,戌甲忽然看見那日上場比試的三個器學弟子正站在門外,似乎在等着什麼,便上前問道:“三位,幾日不見了。你們這是要出去?”
見是戌甲,各自行了個禮,其中一人答道:“正在等人送我等下山。”
戌甲心覺不妙,皺眉問道:“下山?爲何下山?下山作甚?”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有搖頭的,也有嘆氣的,最後一人答道:“學堂說我三人天賦太次,留在山上修練無益,要送我等去山下謀個差事。”
閉眼低頭了好一會兒,戌甲又問道:“可是與幾日前的比試有關麼?”
三人先看了看戌甲,而後各自低下頭去,皆一言不發。見此情景,戌甲心中瞭然。雖想說幾句安慰之語,可怎麼也想不出合適的話來,只得拱手說了一句:“各位,實在抱歉。”
兩人低頭嘆氣,另一人自嘲笑道:“看得出來,師兄是心善之人,那日之事也是迫於無奈。說來這也許就是我三人命中的定數,躲是躲不掉的,應在了師兄這兒倒還給我等留了幾分臉面,算是……算是,哎!”
戌甲伸手搭在其肩上,同時也在與另外二人說道:“下山雖不是好事,可在山下也不是不能練。好不容易能上山學些本事,去了山下也別荒廢了。不管日後還能練成什麼樣,至少別辜負了自己過去的努力。”
一會兒工夫,來了一架飛行靈器。三人見到時,又回望學堂,面露不捨之色,這靈器是來送他們下山的。看着靈器迅速消失的方向,戌甲胸中憋着一口氣硬是吐不出來。他現在其實很想早些回去學堂,找到師傅、師叔們好好說些話。
又一會兒工夫,幾架飛行靈器停在門前,這是來接回戌甲一干弟子。坐上了靈器,側臉看着這處呆了半年時間的地方。心中雖有一絲絲解脫之意,卻並非源自厭惡此處。若是日後有機會,其實還想來這兒。靈器騰空飛走,學堂迅速消失在眼中,戌甲回過頭看向遠方,可知遠方爲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