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是個陰天,空氣裡一絲風都沒有,瀰漫着粘膩悶熱的水汽,連呼吸都變得潮溼。文二覺得如果將自己套上救生圈,肯定能浮起來遊走。這種天氣本不應該外出,就適宜好好的窩在家裡開着空調的玩,結果張默顧玲玉還有文二現在卻巴巴的跑到交通事故停車場。
看停車場的工作人員,正很平常心的看着來辦理事故糾紛的兩位車主吵架。
到了這種地方車主多少有些不願意,要麼私了,要麼開停車單等事故責任認證。
兩人看到停車費收繳費用標準,是誰也不想停車處理,又不願意認責任,正吵的熱火朝天。
停車場管理人見多了這樣的,也不催他們,回到自己的小屋裡吹着空調等他們商量。
無論他們是談好了走也行,交錢停車也隨便,不差這種生意。
張默上前拍了拍其中一個人肩膀:“你進裡邊選停車位了麼?”
那人以爲張默是工作人員,工作人員以爲張默是事故車車主朋友。
那人愣了一下:“這還用選呢?”
張默嚴肅的看他:“既然來了當然要進去看看情況再說。”
另一個車主也覺得有必要,停車場工作人員也示意幾人隨便。
事故車場裡有些車一看就是放了很久的,也許那車的價值都抵不過存車費,在這裡慢慢落灰風化腐蝕,等待報廢。
張默帶上兩個車主就這樣大搖大擺的進了停車場,並且示意文二和顧玲玉跟上。
這是一片非常大的空場,僅在圍場的邊線位置纔有幾顆樹,整個停車場都直接暴露在陽光下,在車場裡停泊着大小各式車型,一輛損毀嚴重燒得像黑家雀兒似的車還被架了起來作爲展示。
停車場很大,要一眼找到四哥的車並不容易,只能分頭多轉兩圈。
剛纔在停車場門口吵架的兩個車主,他們事故其實說大也不大,反光鏡蹭掉了,說不清是誰抹了誰的。其實誰認個保險都不是問題,就是堵着一口氣非要爭個對錯。
兩人之前誰也沒經歷過大事故,現在走在停車場裡看到那些事故車不由心裡震撼,有些車被撞的面目全非,沒了駕駛位的,還有的三廂改做一廂,另有些擠壓成扁平的車輛,甚至它們龜裂的車玻璃上還有可疑的深褐色飛濺痕跡。
那些車就那樣靜靜的停放着,裸露的部件,還有斑駁的痕跡,仿似在無聲的訴說着事故車主慘烈遭遇。
兩個事故車主一進入停車場,咂舌的看着,誰也不說話了。
那些扭曲變形的車輛所遭遇的事故是如此的觸目驚心。
今天天氣實在太惡劣,工作人員沒有隨行,張默他們一進停車場就分頭去找紅色小跑,顧玲玉跟着文二,張默則選了另外一個方向,那兩個事故車車主下意識的選擇緊跟着張默。
今天不光是熱,天氣還非常的悶,粘膩膩的讓人不舒服。當文二繞過一輛麪包車的時候,突然站住不動了。
“文二哥?你找到了?”顧玲玉趕緊跟了過去。
文二面前的並不是一輛紅色的跑車,而是一輛銀色經濟型車,車輛撞毀的很嚴重,整個車像被擰過的麻花一樣,駕駛位的車頂凹進去好大一塊。
文二面無血色的看着這輛車,顧玲玉有些奇怪:“文二哥?你怎麼了?不是這輛啊?”
文二指着這輛車的車牌:“你不覺得眼熟麼?”
顧玲玉仔細看了看這輛車,搖頭。
“這是之前我在租車行租的那輛……”文二頭皮發麻。
顧玲玉這才反應過來,確實車尾部還有租車行的標誌……
兩人都看着這個車有些後怕,就在這時,顧玲玉感覺到小腿上有癢癢的感覺。
“什麼東西!?”顧玲玉短促的尖叫一聲跳開。
文二也嚇了一跳,回頭一看,發現是一隻野狗在顧玲玉身後聞她的腿。
長毛的流浪狗,嘴邊帶着一圈毛絨絨的髒毛。
他後怕的摸着胸口:“妹子,你小點聲行不,差點嚇死爺爺我!”
顧玲玉尷尬的撓撓頭,她本來很喜歡小狗的,但是這條狗實在太髒了,根本看不出本色,嘴邊翹起兩撮濃密的小鬍子,小鬍子裡支出來的硬毛尤其的髒。
硬要形容這條狗的話就是雪納瑞的臉,狐狸狗的身材以及京巴的毛,這是一條標準的多國血統雜毛狗。
要說顧玲玉的這一聲叫喚,也起了作用,竟把野狗也嚇一跳。
野狗退後幾步戒備的看着顧玲玉,顧玲玉瞪了圓眼與這條狗對視。
最後狗狗先移開了視線,不緊不慢的跑到轉角那邊找其他幾條野狗那去了。
聽到聲音找過來了一位工作人員:“喂,你們幹嘛呢?”
文二心裡暗暗翻了個白眼,臉上殷勤的賠了笑臉:“呦,這大熱天的,您還工作呢?”
文二體貼的解釋起來:“我們想幫朋友找個方便停車的地方,離這樣的車遠點。”說着指了下那輛撞的慘烈的銀車。
工作人員附和的點點頭:“老弟,說句實在的勸你朋友認個倒黴,別停這裡是最好的,這裡都是這樣的車。”他一指旁邊看着比較完整的車:“你看那個車好不?掉河裡,溺死家三口!你再看看那邊,撞的小孩,造孽喲。啊啊,對了還有那個……”
文二滿頭冷汗的打斷了對方的悉心指點:“那啥,就沒有使用率低一點的地方麼?”
工作人員往角落那邊指了指:“也就那邊能好點,還有棵樹。”
“行行,謝謝您嘞。”文二趕緊道謝,這大哥再說下去這小心肝要承受不住了。
“我這也是好心告訴你們,沒嘛大事車別往這裡放。”說完他要走,結果看到了不遠處的幾條野狗:“啊,對了,剛纔是不是有野狗過來了?”
顧玲玉跟文二有些疑惑的點點頭
“別碰它們知道麼?不是怕咬人,你看那條狗了沒?”他一指剛纔過來聞顧玲玉的雜種狗。
他神神秘秘的:“我跟你們說,這裡就沒人喂這些野狗,那條狗你們仔細看,狗嘴旁邊的毛動不動就是鮮紅的,你們說它平日都吃些啥?”
文二看了眼旁邊撞的支離破碎的車,顧玲玉沒心眼的還問了句:“吃……吃啥啊?”
那人比了個小聲說話的手勢:“這麼跟你們說吧,有些事故受害人撞的實在太碎了,當時就沒都收整全了,上次有個家屬過來還在車裡找到條人腿嘞……”
那條多國血統雜毛狗又往這邊看了一眼,別說它嘴邊的小鬍子上翹起的幾根硬毛細看還真是紅紅的……
車場工作人員看顧玲玉和文二都嚇呆了,得意的搖搖頭走了。
文二看他走遠感嘆了一句:“我擦嘞……你說出來幹嘛……”
與此同時張默的電話打了過來,他那邊找到四哥的車了。
文二和顧玲玉都慶幸了一番現在是白天,趕緊離開這個詭異的地方去找張默。
張默正對着被去了頂,車廂裡還殘留不少血跡的小跑,他從褲口袋裡掏出一開始就準備好的塑膠手套和口罩佩戴好。
“小……小兄弟……這也沒什麼合適停車的地方吧?”事故車主看到張默的打扮有些不對,先發話了。
張默聽到搭話這才反應到這兩個人還在呢:“我朋友的車,他有東西忘車上了。”
兩車主看了看這輛車的造型,往後退了幾步,這是要找遺物啊?
其中一個悄聲說:“這麼漂亮的車,可惜了。”
另一個也小聲:“可不,必死無疑啊,對了,前段時間上報紙那個酒駕是不是就是這個車啊?”
“別說,好像就是,我看看手機裡還有新聞麼。”
“我也找找看。”
兩車主找到共同話題,一起站遠一點掏手機翻舊新聞。
張默落得功夫仔細觀察車的碰撞程度。車前部幾乎全部扭曲變形,車頂被漂亮的整個切割掀開。
按顧玲玉所說四哥丟的是右手,按駕駛習慣來說最需要調查的是那個擠壓變形的駕駛艙。
車座上是空的,駕駛艙裡扭曲嚴重。
更深處看不見,張默往擠壓的空隙裡看了眼。
一個剛能伸手進去的地方有一些髒亂的印記,邊緣位置幾個不太清楚的狗爪印?
估計就是這裡,有股子令人作嘔的味道從裡邊飄散出來。
張默一想到接下來自己要做什麼,他的潔癖簡直爆發到他不能忍受的程度。
他退開兩步大口大口做了幾次深呼吸,然後才緩緩將手伸進那個黑漆漆的空隙中。
他的右手在狹窄的車體空隙裡握住了四哥的……
滑膩膩的佈滿蛆蟲的斷手以握手的姿勢被張默從車裡拽了出來……
這隻手應該是被啃咬過,少了幾根手指頭,手上的皮也有些破敗,粘膩而惡臭。
兩個查出新聞正交流意見的車主聞到味道,他們擡頭時,正看到一隻肥蛆,吧嗒一聲從那隻斷手上掉落到地上。
他們的目光跟着那隻蛆轉到地面後,兩人一起發出嗷的一聲慘叫。
剛趕來的顧玲玉和文二還是第一次聽到男人叫的如此慘烈……
張默的一隻手舉着四哥的手,並儘量把那隻手拿的遠遠的。
另一隻手死死捂緊了戴口罩的嘴。
張默的狀況很不好,他臉色慘白,文二看到張默的樣子,雖然自己也害怕,但還是趕緊掏出自己準備的那副手套口罩上前幫忙。
顧玲玉反應倒是相對好些的,她時機恰當的掏出保鮮袋遞給文二拿過去。
畢竟幾人裡數她見到這些東西最多……
但是見到影像跟見到實物的衝擊力還是完全不同的,至少沒這麼臭……
等斷手被裝進保鮮袋裡,文二把它拿遠些以後。
張默已經扶着牆大吐特吐,那兩個車主都跑到停車場門口外去了……
長久以來張默一直是冷靜的理智的,這次真的忍不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