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東苑。
我比子漁早到一步。
“今天有武丁的迎宴,到時候肯定少不了子漁,你的意思——?”兕候少有的商量語氣道。
“你呢?——”我並不正面回道, 直接問了回去。
“他有知道的權利。”沉吟半刻, 兕候平靜的說道。
“是, 不錯, 關鍵是他現在不記得了, 若是告訴他,他會信嗎?”我疑問道。子昭其實他自己並無意識到自己失憶,如此說明, 就一定肯定那是事實麼?
“子漁和子昭如此相似,任是誰也不能說他不是子昭的兒子。”
“那又如何?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相似的人也是有的, 莫非都是親緣?”我反駁道, 子昭沒有記憶,單憑相似不足以一個王上認定親子, 王族血脈豈能混淆?
“那就瞞一輩子?你將來怎麼辦?我接到了亞伯來信,亞興已經定親,你們已經不可能了,你還要怎樣?”兕候說話奇快,顯得有些急躁。
“子昭不也娶妻了麼?”背對着兕候, 我幽幽的說道。
亞興定親, 子昭娶妻, 我自然也有自己的路。
“娶妻如何?那個王上王庭不是妻妾衆多?”
“你讓我當子昭後宮裡的一個妾?”我怒道。兕候如此作爲, 真當我沒有人要麼?
“憑你的身份封父的公主, 可以和刑國的公主爲平妻!”兕候堅持道。
“平妻?還以封父公主身份?”壓抑爆發的怒意,顫抖的問道。
“是啊, 刑國公主刑井若是沒有大的差錯,也不能輕易廢棄,你只能是平妻,斷不能是小妾,我們封父也是一個大侯國,不能辱沒了身份。”
“夠了!”我大聲吼道:“你記得我是封父的公主,可也別忘了我是子方的達布,子方國的國主。我們子方從來不已男子爲首要,這個不行,換一個便是,什麼小妾平妻的,我壓根兒不稀罕!”實在受不了兕候的強言,我反擊道。
寂靜。
還是寂靜。
沉默。
還是沉默。
良久兕候回道:“我知道你們子方,不在乎男子——你有必要在我面前如此說麼?”聲音淒涼無比。
一句話將我釘在當地。
母親父親當年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二了,父親受到了委屈,雖然是藥物所致,男兒家至高的尊嚴也被玷污。所以後來父親挑起子國,兒國和子方侯國的戰爭,將我擄走等等都是對母親的報復。我如此一說等於揭開父親的傷疤,將他好不容易修葺的內心重新翻開。可我說的也是事實,子方母系,向來如此,我逃避不了,他也同樣改變不了。
“孃親——”一聲膩糯的童音打破了雙方的凝重。
我扭頭看看,正好看見子漁跑了進來,一進來看見我和兕候的臉色,小傢伙很快感覺道氣氛有異,撒開丫子奔到兕候身邊,依偎着道:“爺爺,母親犯錯了麼?”
看見子漁,兕候的面色才稍微好些。
“不是,你母親在說一些事情,和爺爺觀點不合。小漁——”兕候臉皮立即轉彎道:“小漁若是爺爺問你,若是選一人,爺爺、母親、還有父親,漁兒願意和誰一起住啊。”
“我沒有父親——所以就和母親爺爺一起住啊!”子漁膩歪在兕候身上撒嬌道。
“不管她認不認,人都會有父親——”兕候意有所指道:“誰都有父親——”
“父親啊——母親說過不能亂認的。”子漁認真的回道,將我昨日的話記得清清楚楚。
兕候看着子漁認真的模樣,回頭無神的看看我,不再言語。孩子還小,很多都不能講透,只能如此。
“隨便你吧——”兕候無奈輕語:“不要忘了今晚的洗塵宴,你要有準備——”
聽到兕候如此一說,知道他的妥協,我心中也一陣難過和愧疚,道:“我知道了。”
中苑,宴客廳。
整個大廳擺成圓形,居北居上的兩個座位是子昭和兕候的,餘下的有封父的其餘貴族和達官貴人。
席間,我偕同子漁一同入內,引起了衆人的目光。
大家一直好奇,封父公主沉睡幾年的悠然自醒,名聲在外,早就想一見真人,如今我剛進入大廳,便成了衆人的焦點。
“孃親——好多人呢?”子漁牽着我的手,興奮的說道。
我微微一笑,向在座諸位一一點頭相應,衆人也熱切起來,直到我入了座位,還在注視觀望。
“王上到——兕候到¬——”司儀高唱。正門子昭和兕候前後走了進來,入了主位。
子昭入門,衆人有一剎那的詫異,眼神齊刷刷的再次看向我,這次主角不是我,而是我身邊的子漁。明眼人一看知道子昭和子漁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極其容易辨認。
一席並沒有想像中的亂理,衆人皆在起初的訝異中,到後來的酒宴,皆沒有多餘的詢問,甚至後來連眼神都不會再瞟來。
就是子昭也只是在最初落座的時候,看我的目光有一刻呆怔,便立即恢復平靜,和衆人推盞舉杯,席間一片和諧。
席畢,貴賓告辭。我也抱着漸入夢境的子漁走出宴會廳。
西苑。
深夜。默默的看着睡夢中的子漁,呆呆出神。
子昭入住兕府,這件事情已經避無可避。剛剛在衆人面前亮相的子漁模樣,若是看見子昭的人也不會做二想。若是說明,子漁必定認祖歸宗,且不論他那後母,還有朝堂的大臣那魏王和成王對於王嗣,都會存在無數的危險。我是斷然不會讓子漁面臨如此的危險,可目前如此局面叫我如何面對?衆人和子昭已經明顯懷疑。說是車到山前必有路,可這條路真的就容易麼?
“什麼人?”正胡思亂想間,門外值班的千羽呵斥道,劍聲停下,來人已拿下。
我蹙眉半刻,道:“千羽,什麼人啊,”
“達布——是昭——昭公子求見。吾等當成了刺客了——”千羽小心回道。
“在中堂吧,我馬上過去。”入夜了,早換上裡衣入寢,如此當地子昭深夜到訪,怕爲的也是那事而已。該來的總歸還是要來的,早清楚早處理,我也不想在煩亂了。
穿戴好衣物,走入中堂,燈火明亮。
正中,端坐一明目公子,正細細的打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