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洛紫陽現在的情況很窘迫,她怎麼也想不到能在皇宮碰到這個人。

她站在宮牆內的巷子裡,看似淡定的與對面五米左右距離的人對視…又或許是她單方面的注視着人家,因爲她根本就看不到對方的眼睛。

對面的人一身方方正正的白衣,說白了就是喪服,白色的披肩坎帽,白色的寬大衣袍,以及露出腳尖部分的白色布鞋,從頭到腳,除了白色就只有微微露出的下巴和偶爾露出的手背是肉質的蒼白外,找不出第三種顏色,看上去笨重的穿着,卻給人一種幽靈般的靈透詭譎。

“多少還是讓我吃了一驚呢。”

沒想到對方會先開口,倒是叫洛紫陽愣了一下,只是對方的語氣太過平靜,她不好揣度其心思。

“你的成長速度很快,但是,”

洛紫陽看着對方動了動似乎有些僵直的身子,白色的腳尖緩緩邁了出來,春雨綿綿不絕,揚起的溼冷潮風一擁而去的撲打在她身上,彷彿有意在阻擋她,迎着她向洛紫陽邁進的腳步,頂風的帽檐似乎都在搖搖欲墜。

“我不會死!絕不!”

[有了!]

燕野螢詭異偏執的尾音未落,就聽系統驚喜的大喊出聲。

洛紫陽習慣性的往左肩看去,可這一眼險些要了她的命。

燕野螢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瞬移般的來到了洛紫陽的左側,頂着灌風的坎帽,洛紫陽可以看到她除了眼部的整張臉。

很美。

毫無瑕疵的美。

可是,這詭異的轉場,膽小的受不了啊!Orz比如洛紫陽。

“我不會死,誰都可以殺死我,唯有你,我絕不會死在你手上!絕對!”

直到洛紫陽感覺到了雙腳的僵硬和渾身的冷意時,她才恍恍惚惚的回過神來。

[宿主大人~]系統拖着長長的尾音正圍着洛紫陽撕心裂肺的呼喚其不知道飛向哪兒去了的魂兒。

“呆呆……”

春雨綿綿,最是愁苦,洛紫陽渾身已經溼透,長長的秀髮緊貼在纖細巧致的軀體上,溼淋淋的鬢髮被風吹得有些凌亂,神情恍惚的喃喃着系統的名字,整個人都有一種說不出的狼狽美感,充滿了無助與彷徨。

[宿主大人?你還好吧?]

那什麼,少女情結總是詩,女孩子這種敏感的生物總是能應景的自我調節內分泌,造成情緒低落。

“那個人,爲什麼要那麼說?”

[……]系統也愣了一下,低頭思索着什麼的樣子。

“我很肯定,我並沒有結識過那麼一個人,可是我從她話裡的意思似乎能猜到,我對她做了什麼很過分的事,但我真的沒印象了,呆呆,我們倆相依爲命這麼久了,你知道嗎?”

[……]黃牌警告!宿主大人請不要用那副傷感的模樣說出很有逗比嫌疑的話!呔!

[宿主大人想多了,剛纔,她情緒波動很大的時候我得到了她的腦波信息,那是一股很強烈的求生欲。]

“求生欲?”洛紫陽有些傻眼,這種事情不好吐槽啊。

[呔~可是她的身上瀰漫着很濃的死亡氣息,本身就已經無法適應正常人類羣居的習性了,可是卻又有強烈到難以理解的求生欲,這也一個謎……]視線轉移到洛紫陽瑟縮的雙肩,系統當即義正言辭道:[宿主大人還記得今天進宮是幹嘛的嗎?這要是淋病了可怎麼交差!呔!?]

“……呆呆,我頭疼了…”

系統:[……]女性人類就是麻煩!尤其是它家宿主大人這麼弱雞還不自知的女性人類!

洛紫陽:“……”默默作挨批狀。

洛紫陽總覺得心緒不寧,她藉機與申七娘會面交代安排,等到她編好了由頭回來時卻發現姬雪飛也不見了,女皇知道後也只當她又離家出走跑江湖去了,這種事以前又不是沒有,於是就急着讓大皇子姬離趕緊迎娶姬重櫻,不然就那麼放着兩個孤身姐弟是很危險的。

可是洛紫陽卻覺得不對勁,姬雪飛不是那種紈絝張揚的人,她很有主見,性格也很沉穩,以前家中太平依舊故我倒也無事,可如今晏親王夫婦雙雙遇害,家中又有待嫁妹妹和未成年弟弟,她絕不可能在這種局勢下出去跑什麼江湖,可是她自己又沒有什麼人脈和權勢,沒有監護人在身邊,不論她以何種理由出門都是圓不了謊的,這種情況下也只能服從安排,什麼也做不了。

成親的日子就訂在四月初一,正是春意盎然的時節呢,而在這裡有一個傳統習俗——問門。

“問門”一般都是在新婚前三天進行,也有特例,但橫豎大差不差了,它的意義就在於婆家討好新媳婦,以盼新婦高興下開口承諾少幾門夫家,後來漸漸的就演變成了新婦進門前向婆家宣誓具體打算要幾個夫君的習俗,宣誓後嫁進門,所要納的夫君是隻能少於“問門”時承諾的數目,不能多,否則是要丟臉面,甚至是遭人詬病的。

“問門”是個很重要的日子,它的熱鬧程度僅次於婚禮,它不僅對新婦和婆家很重要,很多未婚子弟也都會趕着巴着往新婦跟前湊,以求留個好印象,將來給自己留個名額。當然,就憑姬重櫻那“名聲”來說,估計後者來的並不多,但也不能小覷飢不擇食者的數量。

——

幾個宮裝的侍女婆子在門外急得團團轉,時不時的往門裡瞅,卻又不敢造次,那景象,看着都替她們着急。

門打開,薄兒前腳都沒邁出來就被兩個有些年紀的宮女給一把拽住了。

“哎喲薄兒姑娘,這小郡主何時讓咱們進去啊?可別耽誤了好時辰!”

“是啊,小郡主可梳妝了沒?怎的也不叫咱們這幾個宮裡人伺候着?這萬一出了茬子……”

“能出什麼茬子?”洛紫陽突然出現在門口,一張經過點綴的容顏恍若天人,令人一眼入癡,冷冷的掃視每一個心急如焚的宮女。

幾個宮女七嘴八舌的拽着薄兒說說點點,好像是宮外丫頭伺候不好人似的,雖然確實應該請教這些宮裡的老人兒,免得在女皇面前失了分寸,但是洛紫陽就是個護短的人,她身邊的人有什麼不好自有她來教訓,別人是半點也不能說,否則是要翻臉的。

整個長廊陡然一靜,薄兒趁着兩旁的宮女都盯着自家郡主目瞪口呆之際掙來了雙手,趕緊把面色不愉的洛紫陽又送回了屋裡。

“郡主,您這行頭都還沒收拾停當呢,怎麼就出來了?”

薄兒想將洛紫陽往梳妝鏡邊引,好完成剩餘的裝扮,但是洛紫陽頭疼得厲害想睡覺,雖然知道不是睡覺的時候,可還是徑自掙來薄兒向牀榻行去。

眯會兒眼總行吧。

“郡主?”

“薄兒你不要吵,我休息一下,到時間了再叫我。”洛紫陽揉着太陽穴蹙眉阻止了薄兒要說的話。

“是。”薄兒是個機靈且善解人意的,她知道郡主一旦作了決定,最不喜他人多說,遂只好安安靜靜的做自己的事了。

可是外面卻炸開了鍋,但她們都一致的用眼神來交流,爲什麼?因爲她們的嘴巴貌似不太服從大腦了。

世人都說晏親王府小郡主其貌不揚,卻被晏親王妃寵得無法無天,性格蠻橫跋扈,原本晏親王妃是有意將其許配給西襄三王子,卻不曾想那三王子見了這小郡主後驚其陋顏,當即拂袖而去。從此,外界便傳出了晏親王府小郡主不僅性情惡劣,還是個醜無顏的傳聞。

只是現在看來,並非如此,那小郡主豈止是與醜字不沾邊,便是三十面前名動天下的劍姬也不及其毫毛!至於有多麼出衆?系統表示,一般見到它家宿主大人的人類,不論男女老少,沒有個三年五載都是記不得它家宿主大人模樣的!往往都會被迷得雲裡來霧裡去,對此,系統表示它很是頭(de)疼(yi)。

今日註定是個不太平的日子。

洛紫陽暈乎乎的邁着小步子走向最高處身居龍椅之人,整個場面都是靜悄悄的。

如果是平時,洛紫陽一定會很不好意思的,但是今天她頭疼,她病了,病了就不舒服,她不舒服了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了就像任性,任性的表現就是,擡頭,挺胸,皺着眉頭直視龍椅上的女人。

雖然系統很想附在洛紫陽耳邊提醒她一句“宿主大人的模樣傲嬌了沒氣勢”,但是想想可能會被據說心情不好的宿主大人拍飛,於是索性就默默地潛了。

沉重的嘆了一口氣,洛紫陽故意放大聲音咳嗽了一聲,她覺得她要是不提醒女皇一聲,那麼接下來她要跪下行禮等女皇免禮纔可起身擡頭,可是如果女皇特麼的回不了神,那她豈不是要被虐死了!

“臣女參見女皇陛下,吾皇萬歲萬萬歲!”洛紫陽原本低靡甜糯的音色在這落針有聲的露天大殿也顯得清晰起來。

洛紫陽很美,不僅是時光裡磨練出的美,系統知道,它的宿主大人本身就是個美人,經過時光的打磨,她的美就宛如藝術,有着令人失魂的魔力和令藝術家瘋狂的魅力。

洛紫陽兩鬢留出的長長鬢髮蜿蜒至髮髻裡,隨着她俯身跪下的動作,宛如雲彩的形狀般劃過無暇的臉龐,僅僅只是一個微妙的動作,便叫四周嘆息連連。

……

……

洛紫陽等了很久,四周仍是靜悄悄的,她頭疼,現在膝蓋都疼了,生病的人脾氣不太穩定,對你好的人稱你的壞脾氣爲撒嬌,看不慣你的人則稱你的壞脾氣爲撒野,而洛紫陽現在就很想撒野!

但是這個想法剛一冒頭,她就感覺一陣天翻地覆,兩眼一黑,就頭也不疼了,膝蓋也沒感覺了。

——

一身紅衣豔烈如火的白霓裳懷抱着另一個一身桃紅紛然討喜的裝扮的女子,輕功跳躍下牆,走到那個似乎一直等在這裡的白色身影跟前,戲謔道:“你剛跟我說這個方法的時候,我還當是玩笑,沒想到竟如此可笑,哈哈哈。”

對方沒有接話,她也似乎沒打算聽對方說些什麼,徑自從那白衣人身旁走了過去,擦肩而過的最後一刻,一個聽了有一段時間的低柔沉靜的聲音傳來。

“你我的交易,就此結束。”

白霓裳花了一番功夫,終於到達自家門口,當看到那個在她府門前失意憤懣的年輕男子時,勾起了嗜血的嘴角,彷彿完成了一件大壞事的惡魔。

是啊,你我的交易,就此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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