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那是洛紫陽“涉世”中最寶貴的一段時光,也是她忘得最乾淨的一段記憶。

洛紫陽本名並不叫這個,至於爲什麼要叫這個名字?那還是最初,她跟系統都還只是新生的存在,都如初生的嬰孩般懵懂無知。

彼時的系統連解讀資料的能力都還不健全,而強行被砍斷羈絆之線的洛紫陽更是個連名字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呆萌,於是那時的系統就像個迷糊的小保姆似的照顧着“牙牙學語”期的洛紫陽。

由於系統對代號有一定的重視程度,所以當有一天它能夠解讀出洛紫陽自身攜帶的某些信息時,便將“洛紫陽”三個字組成的類人代號作爲了洛紫陽的代號。

即便到了後來,洛紫陽已經成長起來,足以承載住自己的過去,也沒有拋棄過這個名字。

名字之於洛紫陽而言是很有意義的東西,但她卻並不覺得拋棄了原來的名字會讓她感到掙扎,現在想起來了才知道,她曾多麼怨恨過自己的名字。

洛紫陽生前名叫鍾蜻蜓,因爲她是個棄女,父親撿到她並將她帶回家的時候,正是蜻蜓亂舞的時節,所以奶奶給她取了這個名字。

蜻蜓,在她從小生活的那個地方而言,只是應季在半空中多出來的飛蟲而已,它最大的用處就是被大人捕來哄小孩,供他們玩弄。

鍾蜻蜓的養父是個農村人,所以她也從小生活在農村,但是鍾蜻蜓明顯長得跟農村人出入太多了,她膚白貌美體型嬌小,在惡劣的環境中也能自發的培養出自己清高的氣質,一直是村裡人“讚美”的對象。

鍾蜻蜓十一歲的時候,養父新娶的媳婦總算是爲他生了個男孩,終於讓他圓了夢,但是他還想要個女孩,一兒一女多完美!

農村人不講究養生,沒有多久,男孩過了一歲多後,鍾蜻蜓的養母又生下了一個女孩,一家人總算是圓滿了。

鍾蜻蜓看着這一切,心裡也會很不舒服,但是彼時的她怯懦而又內向,縱使有再多的想法也不敢言語半分。

只是後來發生了太多的事壓得她喘不過氣,終是將自己給封閉了起來,直到十三歲時,洛紫陽的親生父母將她尋了回去,開始了另一段悲慘的人生。

而在洛紫陽成爲“洛紫陽”之前,還曾經歷過另一段悽惶的人生。

只是她忘了。

在遇到系統之前,洛紫陽只是地球上一個十分不起眼,甚至是灰暗的女孩,那麼渺小和脆弱,那麼無知和失敗。

她用最傻的方式終結了自己寶貴的生命,連報復負心人的一絲情緒也不敢有,她是卑微而空洞的。

她一直相信這世上是有天堂和地獄的,或許名稱不同,但性質一定是一樣的,她也認定了自己死後定是要下地獄的,只有那裡纔是能夠接納自己的地方,她從不畏懼那個地方。

在那花花世界中,她卻是灰色的,沒有人會喜歡這樣的她,而她不會改變,也不願改變,做着讓現在的洛紫陽最無奈厭煩的一類人。

當由內臟蔓延的疼痛漸漸被麻痹,她陷入了深沉寧靜的長眠中,沒有打擾,沒有胡思亂想,那是她最安心的時候。

直到她感覺到了一絲霸道的光亮擠進視線,這才真正的喚醒了她。

初來乍到的那會兒,鍾蜻蜓忽然發現自己的身體嚴重縮水了,身邊還圍着一羣露着獠牙的巨型狐狸,它們統一的有着雪白厚密的毛皮,尾巴的尾端還都點綴着兩圈金色圓環,圓圓的鼻頭是淡黃色,幾乎融進了淺色的毛皮中,就連瞳孔也是淡金色的,體型越是大的狐狸,它的瞳孔顏色就越濃烈,而看它們的行爲,似乎是在保護着她。

之後,鍾蜻蜓便被這羣相貌猙獰的狐狸羣給帶回狐狸洞供奉去了。

狐狸羣中有一頭並不年老的巨型雌狐,有着色澤濃郁的金黃色瞳孔,它是西北地區狐羣的領袖,但是它行動遲緩,碩大的獠牙只是無精打采的垂在嘴角處,從不對其他狐狸發號施令,在一羣眥目獠牙的狐羣中尤顯平和溫軟,卻能夠得到所有狐狸的一致尊敬。鍾蜻蜓便是被它撫養大的,在鍾蜻蜓生活在狐狸羣中的那段時光裡,它充當母親的角色。

鍾蜻蜓一直不明白這種奇怪的獸類究竟是什麼,只知道它們好鬥兇殘,極端排他,卻又極其團結,同伴意識非常強烈,因此,在這個種族中,鍾蜻蜓過着從未有過的和美生活,即便入目的總是白雪皚皚,沒有人類,沒有娛樂物品,她也每天都過得新鮮刺激並充滿了安全感。

她剛剛學會爬行的時候,身邊總是圍着一大堆狐狸,每次一爬出山洞,就會有狐狸不輕不重的將她給頂回去,一開始她還覺得特好玩兒,越挫越勇的去“挑釁”它們,而狐狸們也總是不厭其煩的照常將她趕回洞裡去,她的狐狸媽媽倒也放心她跟那幫脾氣不好的狐狸胡鬧,只默默無聲的看着她一次又一次犯蠢。

但是久而久之,鍾蜻蜓急了,她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就待在洞口看看也行,可是那羣傢伙一點也不讓她出去,她都還沒露出頭就被它們發現並趕了回去,終於在又一次被半道截住時,鍾蜻蜓怒了。

她開始衝它們嚷嚷,甚至小手往它們的毛臉上招呼,但是對方只是溫柔的撫開她搗亂的爪子,繼續攔路。

屢試不果後,鍾蜻蜓終於放棄了,蔫蔫的趴在“媽媽”厚實油亮的雪白毛皮身上,可憐巴巴的往外瞅,雌狐安撫似的舔了舔她的頭,她並不厭惡,但是她心情很不好,所以沒有理會“媽媽”的討好。

只是沒想到沒一會兒雌狐就慢吞吞的起身,拱了拱她的小身子,彼時她連坐都坐不穩,被雌狐拱得翻了個四腳朝天。

雌狐默默地看着她翻了半天也沒翻過身,如果有特效,它的頭頂大概會有一串表示無語的點點點。

最後,雌狐乾脆慢吞吞的走向她,張口把她給叼了起來,正當她準備扭身傲嬌一下的時候,恍然發現雌狐是在往洞外去,這讓她的眼中不禁綻放出驚喜的神彩。

這是要帶她出去的意思麼?\(^o^)/

她猜想得沒錯,雌狐的確是想帶她看看外面的世界,雖然僅限於洞口那塊地兒......

那是鍾蜻蜓第一次看到雪域,漫天飛舞的雪花,密集,悠揚,彷彿孤傲而多情的藝術家演奏着純美華麗的旋律,一望無際的廣闊雪地,目之所及皆無二色,壯闊而又不失清美,還有清澈的天空,天與地連成一線,難分彼此......作爲從小生在農村,即便是後來成了富家千金也只是個性格陰鬱內向的宅女的鐘蜻蜓,何時看過這等奇景?當時就興奮的咿咿呀呀了。

再往後,雌狐會隔三差五的帶她出洞看看,鍾蜻蜓也不貪心,這樣她就已經滿足了,這樣平和卻充滿了詭異的生活,在她長到雌狐的腿根處時發生了變故。

因爲雪域終年落雪,日夜難辨,再加上作爲小孩子的精力實在有限,以及她本身就是個沒有探究精神的學渣,因此,鍾蜻蜓連她在這個世界上待了多久都沒有概念。

她的身邊從來只有狐狸,狐狸是不會說話的,所以過了這麼久,鍾蜻蜓已經習慣了不用人類語言去表達她的意思,也因此,在第一次遇到燕宿的時候,她無論如何都組織不好自己的語言,被燕宿認作被金狐養育長大的孩子,連人話也不會說。

那時,她還在洞裡睡覺,被一陣嘈雜恐怖的獸叫驚醒,她依稀辨得出那是狐狸們的聲音,只是她從未聽過它們會發出那樣的聲音,兇狠,興奮,以及憤怒。

鍾蜻蜓匆匆起身,轉頭巡視了一遍洞內,發現她的“媽媽”不見了,不知不覺中她才恍惚想到,自己還從未在哪一次醒來後見不到“媽媽”的身影,這樣不尋常的認知令她從未有過的惶恐起來,連忙爬起來往洞外跑。

甫一出了洞口,一羣打扮奇異類似少數民族的人類正將這個洞口團團圍住,而她的“媽媽”就站在最靠近那羣人的第一線上,士氣昂然的高昂着頭顱,胸脯上的毛皮隱隱潛藏着力量的鼓動,四肢罕見的伸展着,顯示着它健壯修美的強壯體魄,洞口的一圈密密麻麻的圍着體型偉岸勁感優美的白毛狐狸,而那些“少數民族”深刻的臉龐露出貪婪喪心的猙獰,見到洞裡突然跑出來個上下僅圍了兩圈花色獸皮的精緻小女孩,不由得一致愣了。

而就在此時,原本隱忍不發的狐狸羣因爲她的出現開始躁動起來,竟先對那些人類展開了攻擊,那樣純粹的只想把所有出現在自己眼中的異類撕碎毀滅的獸行,讓第一次見到這種狂暴血腥畫面的鐘蜻蜓一下子嚇哭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內心不平靜,那些暴動的狐狸似乎在她的哇哇大哭聲中變得更加狂暴殘忍,猛獸的嘶吼聲不絕於耳,令人顫慄,鍾蜻蜓越是害怕就越大聲的哭,她哭得越是兇,那些狐狸羣就越是興奮狂暴,究竟是誰驚到了誰,亦不可知。

直到“少數民族”們前面一列人拿着火把緩緩行進,那些變異的狐狸似乎非常畏火,在火把的掩護下,後面的一列人開始往狐狸羣裡撒東西,隱約看得出那些被撒出來的東西在火光的掩映下發出閃爍的金色。

鍾蜻蜓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這個想法剛一浮出腦海就被應證了。

狐狸羣開始紛紛無力的垂下頭,鼻子裡發出粗重的鼻息,但是仍舊示威的發出“呼嚕呼嚕”的危險警告聲。

“吼--!!”

突然間,一聲渾厚高亢的怒吼聲陡然拔地而起,鍾蜻蜓看到她的“媽媽”就那樣自混亂中一躍而起,渾身爆發出一種野獸的危險氣息,那是她從未感受到過的,屬於野獸的兇戾,彷彿重力引爆般爆發着無力脫逃的威勢,令人股顫。

她似乎從來沒有意識到過,那是一方的王者,虛勢不發不代表它平庸。

那是一場“原住民”與原住民的激烈廝殺,最終以人類生爲靈長類的優勢,無所不用其極的將西北地區囤聚的金狐羣驅趕了出去。

而正是那一場變故之後,她從那些“少數民族”的口中得知這羣將她視作同類對待的類狐狸是一種雪域特產的雪域金狐,也是那場人獸之戰後,“媽媽”開始明顯的疏遠她了。

她跟着爲數不多的幾十頭金狐南遷,卻在途中被她的“家人”丟棄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她一時難以接受,她希望能得到“媽媽”的庇護和安撫,但是每當她靠近雌狐,都會被對方睚目咧嘴的發出危險警告的呼嚕聲,就連其它金狐也不再逗她玩兒了,這讓她極度難受的同時也開始自怨自艾起來。

這樣的相處並沒有維持多久,因爲她被金狐羣徹底排斥驅趕了。

它們毫不留戀的將她丟在大雪中,每當她鼓起勇氣跟上去,就會遭到一定程度的攻擊,但是她卻真的怕了,只是這種害怕還遠比不上被拋棄這個認知所帶來的恐懼,就好像那時,她比乞丐還要死皮賴臉地去乞求着那人能稍稍施捨給她一點憐惜......

最後一次,這一定會是最後一次,再一次去爭取,不論付出怎樣的代價,只求不要再被拋棄,這次之後,再不會有有下一次了!

有了這樣如履薄冰的信念,她便再不顧痛苦的一次次撲上去,迴應的卻總是更加兇暴的排斥。

直到最後一次撲上去,被她的“媽媽”親口卸下了一條腿,再也追不上大部隊時,她伏在積雪之中,拖着不知不覺已經鮮血淋漓的殘軀艱難爬行,只要她還能看到親人的足跡,就絲毫未曾想過放棄。

放棄的並不是她,是她,是它們......對吧?

我真的很努力了,儘管這力量微薄的像笑話一樣。

我一直不明白,究竟要付出怎樣的代價,才能滿足一個小小的願望?然而生活也沒能告訴我,因爲我很“窮”的,沒有誰會願意在一個“窮人”身上下真資本。

都是玩笑一場,她們沒有當真,我也不曾當真,所以這是一部很假的電影,轉身就會忘掉。

作者有話要說:原本打算一個故事二十章,然後奔三了,現在看這架勢,是要奔四的節奏了......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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