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顧先生這兩年風頭正健。日僞時期他因爲不肯演大東亞共榮戲蹲過日本憲兵的監獄,若是晚幾天光復可能就要英勇就義了。此人相貌堂堂,從影多年和女演員之間也沒有任何緋聞,從外表到內在都無可挑剔。因此蘇三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這樣完美的人會和暴發戶小翠能有什麼牽扯。
“你不信?”羅隱打個響指,“我會找出證據,讓你心服口服的。”
“好,你要能找出證據,我就……”
“你就怎樣?”
羅隱追着不放。
蘇三跺跺腳:“我就請吃飯。”
“哦,只是吃飯啊。”羅隱明顯有些失望。
“我可是窮人,你忍心剝削我?”
“那我不剝削你,我不要你請我吃飯,我要你給我做飯。”
蘇三回憶下自己遇到的種種事情,隱隱覺得有點不妙,莫非又犯了先入爲主以貌取人的老毛病。
可是看着羅隱臉上洋洋得意的勁,還真是不服氣,嘴硬道:“好,只要你敢吃。”
羅隱大笑:“當然敢,我想有這麼好嗅覺的人做出的菜一定不會差到哪裡去的。我確信自己會贏。”
“就靠你在詹姆斯面前演的那場戲?”
“當然,我是誰啊。”羅隱看看錶,“中午了,吃點什麼呢。”
蘇三沒好氣地說:“紅燒肥腸。”
“好,就吃這個!我喜歡!”
“那個假洋鬼子怎麼辦?”
蘇三手向後指了指。
“讓苗一找人24小時盯着他。看他那樣子,估計忍不過今天了。”
這天下午,詹姆斯走進了聯華電影公司在河濱大樓的辦公室。
電影公司的人和他都已經很熟悉了,見他過來紛紛打趣道:“詹姆斯,你怎麼知道我們今天要拍女主角的戲?特意來看美女的吧?”
詹姆斯笑道:“是呀,我就是喜歡看美女,咦,白小姐,今天是你的戲嗎?”
白小姐微笑:“我何德何能,哪裡能做女主角呢。”
笑容中又有着無限的悲傷。詹姆斯搖頭道:“白小姐太謙虛了,我看你的演技就蠻好。”
“是嗎?”白小姐依然保持着微笑,可是眼神冰冷,“詹姆斯先生真會夸人。”
“我從來都是說真話的。”
詹姆斯靠近白小姐,用極低的聲音說道:“我不知你安的什麼心,不過我這個人其實是很悲天憫人的,勸你離他遠一點,這是爲你好。”
白小姐冷笑:“你是他什麼人?站在什麼立場和我說話?”
這時裡間辦公室的門開了,顧知秋衝着詹姆斯招招手,詹姆斯神氣活現地對白小姐一揚下巴進去了。
白小姐冷冷地哼了一聲,嘴裡低低地罵道:什麼東西!男不男女不女的。
“你來找我做什麼?”顧知秋不滿地看着詹姆斯,“好死不死的,還在外間和白曉嘮叨什麼?”
詹姆斯輕輕摟着他的脖子,在他腮邊親了一下:“還不是想你了。親愛的,你從不體諒我的心,中午那會看到你和她在樓下,我真是心都要碎了呢。”
顧知秋拉着他的手坐下,輕輕拍着他的手背說:“我只是利用她而已,我才入股,那些紅明星各個請不動,她這樣的小明星又省錢又賣力,我這邊將她籠絡住能省多少事,省下來的錢不都是我們的?”
詹姆斯冷笑:“錢再多又能如何?有命花纔是正經。”
“青天白日的,你這說的什麼話?”顧知秋倒了杯茶遞給他,“喝點水吧,看你嘴巴都幹起皮了。”
詹姆斯將杯子裡的茶水一飲而盡,顧知秋笑道:“你們這些假洋鬼子就是不懂茶道,好好的偏要牛飲。”
詹姆斯掏出手帕,輕輕按着嘴角:“那女人的屍體出事了!”
“孫安妮?”
“什麼孫安妮,叫小翠!一個下人!”詹姆斯尖叫道,“你是不是真和她……那個了?”
“看你說的,你還不相信我?再說了就她那樣的,我哪能下得去手啊。”
顧知秋輕輕摟了他肩膀一下:“我不還是爲了咱們將來的好日子,有了那女人的錢,咱們就能遠走高飛了。”
詹姆斯聞言大喜:“你沒有碰過她,那自然是不會沾染那種病毒的。知秋,你真的會和我一起找個地方隱居起來嗎?”
“當然,當然。”顧知秋滿臉誠懇,“什麼病毒?孫安……小翠有什麼病毒?”
“哦,是這樣的,上午那會羅探長告訴我個驚人的消息,他說小翠的屍體出現了問題,異變!說是一會的功夫屍體就徹底爛光了,據說是感染了一種病毒,這種病毒能通過密切接觸傳染,既然你和她沒什麼,那就沒事了。”
顧知秋聽完這些,臉色極爲難看。
“知秋,你怎麼了?”
詹姆斯頗爲擔心。
“我是想到屍體異變,心裡不是滋味畢竟是那麼熟悉的人,我們欺騙她在先的,哪曉得她竟然那麼想不開,自殺了。”
“自殺?”詹姆斯笑道,“得了,咱們倆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總共有多少錢?羅探長已經懷疑了,咱們趕緊將錢取出來是正經。”
顧知秋一愣:“你什麼意思?”
“前天你拿走的東西啊?是銀行保險箱的鑰匙還是存單?”詹姆斯說着捧起了顧知秋的手,貼在鼻子上聞了聞說,“奇怪了,蘇小姐說能聞到雪花膏味,知秋,你平時不塗雪花膏的呀。”
顧知秋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你到底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明白了,我只拿走了首飾盒裡的東西,什麼鑰匙什麼存單,根本就沒找到!”
“連我你都不相信了?”詹姆斯靠着他肩頭撒嬌道,“說嘛,到底有多少東西,我們發財了。”
“真的只找到一些首飾,她別的東西藏在哪,我不知道啊。那點東西根本不夠拍電影的。浪費了我這半個月的時間,晦氣死了,那女人還自殺了。”
詹姆斯噌地站起來:“當真只拿走了一些首飾?沒有殺那女人?”
“詹姆斯,你還不相信我嗎?我只想求財,沒想過殺人,她上次在窗口掛個假人,給我打電話說她自殺。我根本就沒當回事,哪想到第二天她真的自殺了。”
“不,那女人不是自殺!絕對不是自殺,是有人殺了她!”
詹姆斯只覺得渾身發冷,牙齒格格打顫:“不是你殺了她,那是誰?怎麼會和我們的計劃重合在一起?”
忽然間,他的臉以一種奇怪的角度扭曲,嘴巴歪向一邊,眼睛血紅,接着就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詹姆斯別逗了,真不是我殺的。”
顧知秋以爲他嚇人,俯身去拽他,詹姆斯毫無動靜。顧知秋這才覺得事情不妙,他伸手去探詹姆斯的鼻息,嚇得踉蹌着靠在沙發上,雙手抱住腦袋:“天啊!怎麼會這樣!”
詹姆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