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問曉擡頭看去，一條瘦小的身影漸漸移近，笑臉盈盈，雙眼卻盡是兇狠之色，正是白寒冰。
白寒冰道：“我以爲這次你能跑出多遠，沒想到比上一次還縮短了一半。”身子一縱，一掌向程問曉抓去。他隨意一掌劈來，只使上二、三成內力，只欲將程問曉擒倒在地。
程問曉忽然喝道：“一片孤城萬仞山！”長劍往上一挑，往白寒冰掌心刺去。白寒冰勢到中途，忽聽他喊出這句，刺出這劍，臉色一變，急忙收掌，身子一扭，左掌向程問曉腰間抓去。
哪知程問曉明明刺出一劍，勢到一半，又點中盤，白寒冰驚詫之下，一腿橫掃程問曉下盤。正好程問曉一劍刺到下面，那一腿恰恰撞上了劍尖。
白寒冰收腿不及，登時被劍刺傷。他也是一代高手，雖驚不亂，右手一轉，一把短匕刺出。
程問曉道：“孤城遙望玉門關！”一劍從下到上，直直刺去。白寒冰大驚，收匕回身。豈知程問曉劍花亂罩，一下子刺出了十多劍。白寒冰“啊呦”一聲，右肩中劍，向後急退。
程問曉兩劍使完，不敢停留，往後便跑。白寒冰一時仍怔在原地，道：“一片孤城萬仞山，孤城遙望玉門關……怎麼是這兩招？不對！這不是這兩招！”
他想通一點，登時大怒，眼見程問曉跑出十多丈，喝道：“小子給我留下來！”一個縱身翻出五、六丈，兩個起縱之下便到了程問曉背後，一掌向他背後擒去。
程問曉只覺背後發寒，便知他一掌來，不敢遲疑，當即喝道：“兩岸青山相對出！”腰向後一彎，上半身躬成一線，右手挺劍刺出。
白寒冰聽他喊出這句詩，又嚇了一跳，一掌不及收開，竟湊到劍刃上去。“嗤”的一聲，登時被劍尖刺透。本來以他修爲武功，一掌拍去，寒氣大溢，擊壁壁穿，擊石石碎。程問曉武功甚低，一劍刺來絕難在他手上刺破一點皮。只是他驚恐之下，不知真假，寒氣先散了九成，一掌湊去，登時受傷。
程問曉一劍見效，卻緊記那老乞丐所說，不敢停留，拔劍便跑。白寒冰右手不斷顫抖，鮮血滴滴答答的往流下，他道：“兩岸青山相對出……不對……不對！這一劍不是這麼使的！”又縱身而追。
程問曉逃到院牆前，白寒冰已然追上，他一個起縱，高高躍起，便要跳到程問曉前面。哪知程問曉忽的喝道：“明月何時照我還！”一劍自下而上掃去，正巧從白寒冰襠下劃過。
只聽“啊哎”一聲慘叫，白寒冰往地上一摔，滾過兩圈，襠下鮮血淋漓一片。他遭此一劍，當真是又痛又怒又急，向程問曉猛撲而上。程問曉四劍使完，不知如何是好，回頭便跑。
白寒冰襠下中劍，劇痛無比，只恨不得將程問曉抓住撕碎，偏生走一步痛一分，眼見程問曉又跑出十多步，怒急之下雙腿一蹬，整個人直直射出，撞到程問曉後背。
程問曉“啊”的一聲痛叫，往前一撲，摔倒在地上。白寒冰起身撲去，滿臉猙獰。程問曉只嚇得滿臉發白，竟不知動作。
忽聽牆上一個聲音道：“笨蛋！蒼松迎客！”程問曉聽到這句話，下意識挺劍便刺，刷的一聲，劍尖刺入白寒冰喉嚨。白寒冰“咯咯”兩下，垂頭倒地。
程問曉拔出長劍，見白寒冰喉管鮮血如注，汩汩流出，已然死絕。不忍再看，轉過身去。老乞丐正坐在牆上，望着程問曉道：“發呆發夠了嗎？把屍體拖到園裡埋了。”
程問曉尚驚呆不已，聽老乞丐說話，才漸漸回過神來，看着白寒冰的屍體，道：“他……他怎麼死了……”
老乞丐笑道：“不是你殺的嗎？”程問曉道：“我殺的……”越想越加離奇，他先才使出四劍，本是程家的劍法，“燕點三水”，“連影回劍”，“倒掛金勾”與“海底撈月”，絲毫不變一個動作，只是不知爲何，使出每一招，白寒冰倒似自已往劍尖上湊。
程問曉道：“老先生！他……他怎麼會死在我劍下？我明明使的都是……怎麼會……”
老乞丐道：“先把他屍體給我埋了，免得留在這惹事。”程問曉道：“是。”便將白寒冰的屍體拖進荒園。他被白寒冰玩虐許久，埋他屍體也是懼怕，似乎恐他會突然活過來暴起殺了自已。
見他滿臉猙獰，不敢多看，用劍挖坑。老乞丐從牆上跳下，在園子中找了把鋤頭給他，道：“用劍埋什麼人，用這個。”
程問曉接過鋤頭，將白寒冰的屍體埋了，看着高高堆起的土丘，仍像做夢一般。想不到這一代高手白寒冰竟這樣離奇死在自已手裡，連自已也不知道怎麼殺了他的。
老乞丐道：“你想不想知道，爲什麼你每使一劍，他就自已湊上去取死？”程問曉對老乞丐抱拳道：“願聞其詳。”
老乞丐呵呵一笑，道：“原因自然是你說的那幾句詩，再加上這幾招劍法恰好能殺他。”見程問曉滿臉茫然，道：“我教你念的四句詩是什麼？”
程問曉一一念道：“一片孤城萬仞山，孤城遙望玉門關。兩岸青山相對出，明月何時照我還。”老乞丐道：“不錯。就是這四句，這四句詩每一句都是從一首名詩上拆出來的，這個暫且不說。每一句詩，都是雪山派的一招高深劍法，是雪山派百年來前輩高人集智所創。而白寒冰嘛……哼哼！既然是塞北飛雪，又怎麼與雪山派無關？”
程問曉道：“原來如此。”老乞丐往地上一坐，接着道：“白寒冰原來不過雪山派一個叛教弟子，厲害的學不到，只學一些抓貓打狗的玩意。他聽你說出這幾句詩，還以爲你會使。自然之下，使出對付每一招的招式。你使出一、二招，他是不是自動湊上劍，把腳傷了？”
程問曉道：“是。他自已踢上劍尖了。”老乞丐道：“你使第三招，倒掛金勾，是不是傷了他的手？”
程問曉道：“是。”老乞丐笑道：“你也忒蠢了，若是你把金勾再倒過去，就不是傷他的手了，而是斬斷他一隻手掌了。”
程問曉啞然，想想若是那樣使，確實能斬下白寒冰一隻手。老乞丐又道：“你使出海底撈月時，本來就可以殺了他了。你只需將劍回收，再刺過去，就可以給他來個穿腸破肚！只可惜你太蠢，一劍使完就不會了。但也在我預料之中，他發狠追上來，我以爲你後面的應該懂了，誰知道你傻子似的，連劍也不會擡！”
程問曉滿臉愧色，又對此人大爲佩服。忽然起身向老乞丐跪下拜倒，道：“老先生武功高深莫測，小子不遜，先前言語得罪老先生，還請恕罪。”
老乞丐道：“起來起來，我要是生氣了還教什麼劍。”程問曉磕了三個頭，恭恭敬敬道：“小子大膽，請老先生收小子爲徒！”
老乞丐也無驚色，道：“收你爲徒？想拜我爲師？你可知我是什麼人？姓什麼？名什麼嗎？”程問曉臉上一紅，道：“不知……”
老乞丐呵呵笑道：“我叫寧廢柴，是這街上討錢要飯的廢柴，你認爲我能教你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