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臺上臂中1/3截肢術手術很成功。
這隻異手的肱骨骨質有點變硬,但還是能被普通的骨鋸鋸斷,顧俊的手法清脆利落,濺出的骨渣都很少。
之後的每個步驟,也都是由顧俊來主刀完成,先銼去骨端的銳利邊緣,再把肱三頭肌削薄,然後將其拉向前方把骨端覆蓋,與前側肌肉筋膜瓣間斷縫合,並且在其深面放置一根橡皮引流條。
做好徹底止血後,就是分層縫合皮膚切口了,這些本可以交給助手來做,但顧俊還是專注地自己一針針的完成縫合,雙手就像自動程序一樣運轉。
在蛋叔、張火夥他們看來,這就叫寶刀未老,阿俊雖然久不上手術檯,一上來就無縫對接。
而陳運平等人,委實見識到了這個天機英雄的手活,頂着這麼大的壓力,完成這麼精細的操作,非常不容易。也是因此,他們真正地放下心來,更多了一份有人依靠的安全感。
那隻異手一被截除下來後,就成了一截流膿死物,未見什麼異常了。
而且手術室裡也爲之一清,那凝聚籠罩的黑霧被驅散。這名中年患者的生命體徵平穩,沒有大出血等情況,麻藥和肌鬆藥的效果還會在術後保持一段時間,但迷迷糊糊之間,患者能被喚醒,還有自己的神智。
這名患者是不是在術中併發爲異手症患者、其病理與其他異手症患者是否相同,都是未知數。
如果截肢沒有引發什麼異常病變,那截肢還是會作爲治療異手症患者的最後一項選擇……
有一個壞消息是,醫學部基地那邊,周毅寶等被人工昏迷的多位患者相繼出現了敗血症症狀,他們的血象有顯著異常,異手內可能產生了毒素,入侵血液而產生全身性感染,進一步惡化可導致各個器官衰竭。
這些患者已經是站在生死邊緣了。
沒人知道在人工昏迷中的他們是否還有知覺、是否還有夢境,但再這樣下去,他們將在昏迷中悄然死去。
要把他們喚醒嗎?要給他們截肢嗎?
大家無法輕易作出決定,顧俊對此也陷入着茫然。
惡魔之所以是惡魔,不只是邪惡,還在於狡詐,沒有行事準則,沒有模式,沒有信用。
異手症的出現可能是爲了迫使他去做截肢術,可能是源於其它目的或原因,只是在唬騙他,知道他會猜疑,實際目的是不想他去做截肢術,不想那些異手症患者及時得到有效救治。
當患者們錯過最好的截肢時機,死於這個異手疾病,成了某種祭品,又不知道有什麼黑暗力量會被增強。
又或者根本沒有這麼複雜,異手症只是那個無手小孩的隨心把戲,想看他們如何忙於應對,以此嘲謔。
這些都有可能,一些他想不到的情況也有可能。
顧俊沒有半點把握能作出正確的決定,就像眼前有着一堆不帶任何標籤的藥物,裡面有特效藥,裡面也有毒藥,該給垂死的病人服用哪種?
想得到正確的答案,自然是需要做臨牀實驗。
醫學部那邊就提議要試一試,設置截肢實驗組和不截肢對照組,各組又有A組和B組,分別是接受了人工昏迷的患者和沒有接受的患者,四組各10位患者。
醫學需要實驗,而異手症還不知道會蔓延多大範圍,會出現多少患者,這樣的實驗越早進行越有益處。
只是,在實驗組、對照組的那些數字背後,是一條條個體生命。
臨牀實驗……
不知道爲什麼,這次顧俊想着這個事情,就越發感覺心底躁亂。
但他還是向醫學部那邊作出決定,先盡力救治患者,如果再無法控制敗血症惡化,那就開啓實驗吧……
現在的情況,臨牀實驗最重要的患者自願原則,也只不過是一種形式了。每位患者都會願意截肢,他們的病症正是極度渴望着這一點,而對照組是沒有截肢,患者不入組其實都可以觀察。
時間,與時間賽跑。
越早解決背後的異常力量,越少患者會被截去肢體。
完成手術後,顧俊就和蛋叔等人離開東大附屬醫院,接着也不是回去基地。
還在手術室走廊的時候,顧俊就報告了自己的幻象發現,東州天機局當即派出人手,對安福村進行封鎖調查。
安福村位於東州北部,一條普通平凡的小村莊,自從上次成了顧俊重返這個世界的落點後,曾經也有一段時間受着天機局的一些相關調查,沒什麼發現,村裡漸漸恢復以往的日子。
不過調查部有派調查員定期去巡查觀察,今天就有調查員在村子裡,但即使是在手術進行的時間裡,調查員也沒發現到什麼異常狀況。
在前往安福村的路上,顧俊已經在車上看到了幻象中那個無手小孩的資料。
這樣的畸形兒在哪個村莊都不是常態,而福安村是一條小村莊,村頭早上有什麼事情,村尾晚上就會知道。所以調查人員找村裡的負責人一問,就有了答案。
“這個孩子,叫林鏡,在十年前就已經失蹤了。”
聽着前線同僚的話,顧俊看着資料上寫的出生日期,林鏡其實與他同齡,今年都應該是22歲。
但在十年前,林鏡12歲的時候,這個先天性雙上肢缺失的孩子,突然從安福村失蹤了。
林鏡的父母健全,還有個現年20歲的妹妹和現年18歲的弟弟,目前都在外地上學。面對調查人員的盤問,林鏡父母都情緒低落的說不清楚情況,希望能找回大兒子,兩人是否有可疑還需要具體調查。
有村民說林鏡被人販子拐走了,聽說有人在外地的街頭上曾經見過林鏡成了乞討人員。
也有村民說,林鏡是被其父母遺棄到深山野林裡去了。他的父母向來並不疼愛憐惜這個孩子,視之是一個負擔,林鏡沒上過一天學,也不知認不認字。他父母因爲經濟不足和觀念落後,覺得養了這個畸形兒十幾年已是盡了本分。
但這些都是傳言,沒人敢言之鑿鑿的說自己有再看到過林鏡。
這個孩子都被安福村的村民遺忘了,直到今天調查人員忽然又來問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