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黃蓋身上已有無數傷口。
但那些傷口或輕或重，卻都沒有影響他的戰鬥力。
人在激戰時，是會忘記疼痛的，些微傷口壓根無關大局。
但這一箭射在肩頭，恰好是揮刀發力的關鍵所在。
每當黃蓋想擡起右臂，便會感覺右肩鑽心的疼痛，而後整個右臂都被卸了力。
他試過忍着疼痛舉起右手，但那右臂卻如同見了鬼般，怎麼也使不上力了。
“守住，守住這一片陣地，等候大軍前來接應！”
黃蓋仍在嘶吼，將士們仍在拼命抵擋四周殺來的曹軍。
他們其實也不清楚，身後的東吳將士，是否會殺過來接應他們。
也許，他們的堅持是毫無意義的，東吳人壓根就跟不上來。
但只要有一線生機，他們就不能放棄。
四面的騎兵越來越多，他們衝殺而來，以長兵器殺傷黃蓋部將。
一個又一個部將倒地，一個又一個人慘死而去。
黃蓋心下一橫，將那長刀換到左手，用左手揮刀，繼續殺到戰陣前列。
“殺！”
隨着同伴越來越少，黃蓋的心越發冰涼。
這時候，他身旁已只剩幾十部將，其他人，都被騎兵衝散，而後被包圍擊殺了。
他回身望了一眼，入眼所見的，依然只有曹軍，沒有看見自己的接應部隊。
“唉！到頭來……終是一場空啊！”
黃蓋哀嘆一聲，而後看向自己身周的部將。
“你們後不後悔，當初聽從我的將令，堅守於此？”
先前部將勸他撤退，但黃蓋堅定地認爲後方大軍會接應上來，不想放過好不容易突破的缺口。
但衝得越前，所要面臨的包圍圈就越厚越密。
現在他們扛着巨大的風險堅持下來，已再無退路。眼看着就要全軍覆沒，卻仍沒有等候到後援部隊。
這也就說明，黃蓋選擇堅守此地，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情。
希望一旦徹底幻滅，任何堅持都是枉然。
“將軍，我等爲東吳踏出血路，爲後來者引領方向。雖死猶生，絕無悔意！”
黃蓋身旁諸將紛紛搖頭，大喝道！
衆人情緒高昂，毫無被包圍時的落魄頹喪。
“好！好一個雖死猶生！”
黃蓋仰天而笑。
“衆將聽令，我東吳將士，只懂進，不懂退！”
“跟我繼續衝殺而前，以鮮血爲後來者開道！”
他朗聲說道，而後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長刀。
那柄長刀之上，已有道道豁口，不再鋒利。
但黃蓋仍是堅定地將之握於左手之上。
他目光一凜，大踏步邁向前方。
“向死而生！衝！”
黃蓋踏着鮮血舉步向前，衝進了敵人陣中。
在其身後，衆將看着黃蓋沒入曹軍陣中，消失在騎兵與步卒的圍堵絞殺之中。
他們知道，黃蓋再也不會回頭了。
“走吧！跟着老將軍一道，向死而生！”
部將們紛紛握緊手中兵刃，邁步而前。
……
在黃蓋身後的數十丈開外，蕩寇將軍蔣欽正攜大軍衝鋒。
他們數次衝擊曹軍，但都被曹操部將擋下。
“繼續衝，一定要接應上黃老將軍，撕開一道血口，徹底打潰曹軍！”
蔣欽身上血痕累累，怒聲喝道。
他本就生得猙獰可怖，粗眉細眼，寬鼻闊口，再配上如今一身血恨，看上去猶爲嚇人。
蔣欽受命周瑜，接應黃蓋大軍，從曹操陣中撕開一道口子，好讓東吳大軍衝擊而去。
但眼下，黃蓋剛衝進去，曹軍就已合圍而上，將缺口堵上。
黃蓋等人被圍在陣中，蔣欽所領的部將則被堵在了外圍。
“黃老將軍呢？”
這時候，後方的甘寧等人也都衝了上來，詢問道。
“在裡面，被曹軍圍住了！”
蔣欽大喝一聲，而後再次引兵衝陣。
甘寧所領的部將，乃是東吳一支精銳步卒，其裝備精良，作戰能力出衆。
見蔣欽衝陣不成，甘寧等人迅速趕上前去助陣。
甘寧武藝非凡，其人身形高大魁偉，面目朗逸非凡。
他手中武器爲一柄長柄大刀，刀身粗大厚重。
這柄大刀，揮舞起來，周邊丈許距離，無人能靠得近身。
“衝上去，接應黃老將軍！”
一個照面，甘寧就將一員曹軍騎兵斬落馬下，而後引着麾下精銳步卒勇猛衝殺。
他這支部隊，人人武力不凡，頂在戰陣最前方，衝得曹軍連連後退。
在甘寧等人的衝殺之下，那蔣欽終於撕開了一道口子，前往支援黃蓋。
但再往前衝了丈許遠，他已看到了諸多黃蓋的部下。
這些人都是黃蓋部素有威名的猛將，但一個接一個，都已倒了下去。
蔣欽心中大急，他再欲向前，卻已被曹軍阻攔了住。
這時曹軍有後退，甘寧等人也都接應了上來。
“看來黃老將軍沒能等到咱們支援……”
甘寧哀聲呼道，而後目中寒光乍閃，冷眼提着刀上得前去。
那大刀揮舞了起來，將周身騎兵砍得紛紛落下馬來。
鑑於此前黃蓋的衝鋒，那曹軍爲了包圍黃蓋等人，陣型有所鬆動。
現在又被甘寧等人強衝，曹軍一時調防不及，被甘寧衝了個散架。
曹軍威勢不再，衆兵士紛紛後撤，避開甘寧及其部將的衝殺。
在甘寧等人身後，周瑜、程普等人也趕了上來。
見曹軍步步後退，周瑜心中大喜。
“一路將敵人逼退，咱們或可逃離出去！”
周瑜振聲而道，而後指揮周邊諸將領兵上前，接應甘寧。
東吳主力盡遣，一時間，殺得曹軍連連後撤。
“頂住！頂住！”
坐鎮曹軍後方的曹仁當下大急，急忙拍馬後撤，不時大聲叫嚷吩咐着。
……
此時，在西面的高山之上，曹操居高臨下，將碼頭上的戰況看得一清二楚。
“好個周瑜，好個東吳猛將……”
“他們竟仗着我軍在東面沒有佈防，意圖從東側逃離出去！”
曹操冷眼看着山下，沉聲喝道。
曹軍不斷後退，眼看着東吳大軍氣勢正盛。
雖然對方遠未衝破封鎖，但曹操已深感不忿。
“不能讓這些人再衝下去，曹仁怕是頂不住了……”
“徐晃、樂進，你二人各領兩萬大軍，從營帳北側繞道，前往碼頭東側，接應曹仁。一定要堵死對方！”
他朗聲吩咐着，其身後兩員大將立時躬身領命，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