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惡人不再爲惡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
惡人某種程度上來說都是勝者,至少是某個階段的勝者。
爲何如此說呢,因爲一個長期爲惡的人必然是從最初的惡行中品嚐到了快樂,自此一發不可收拾。
他們通過暴行、詭計、陰謀……不論何種惡行對他人施以傷害,並從中得到了利益或其他勝利的樂果,視受害之人爲敗者,尊加害者爲贏家。
讓惡人改邪歸正必然能歸入這天底下最難得十大問題之內,堪比科學界永遠還差五十年的可控核聚變。
倘若世間真有大慈悲、大宏願、大智慧、大神通者,或可能夠做到將那污濁的靈魂自阿鼻地獄中撈出。
正如佛祖捨身喂虎、割肉飼鷹,以己身承載此世之惡,渡世人苦難,感化大凶。
如今李衡已然擁有超常的力量,可他既不想成魔,但也並不打算成佛,他依舊還是人。
人,就只能以人的方法行事。
蓮花山水庫,又叫做清蓮湖,始修建於上個世紀,是將原河縣的兩條內河匯流區擴建爲了大型蓄水庫。
“我是真沒想到哇,你讓弄得人居然剛好就是那個害了我弟的傢伙!”
在這裡的富豪們即便是每年的泄洪區都可以高枕無憂的站在自家別墅窗臺前,手拿香檳搖晃着酒杯愜意得看着奔騰呼嘯的洪水從下方奔騰而過,而自己靜靜地坐臥在舒適的日光景臺上享受着這種強烈對比帶來的安全舒適感。
他幾乎是咬着牙說出這句話,雙眼中血絲迸現。
這個被帽子遮掩面目的外賣員手腳麻利得從車上搬下外賣箱走進了別墅裡。
那是,他的眼睛。
“幹了,就當那該死的小子是下酒菜了”
“放心吧趙總,一說這天下怎麼就有這麼巧合的事呢。”
趙六河的瞳孔劇烈的擴大,嘶吼着向身旁的傢伙吼道:
趙六河帶着“外賣員”來到自己的書房辦公室,爲他和自己倒上一杯白馬酒莊的十年乾紅。
“他娘西皮的,哪怕就是沒你這樁買賣,這個賬老子也是遲早要算的!”
然而此刻的他卻並不如往常的自己那般冷靜,裝着紅酒的高腳杯被他在手裡來回把玩,令他顯得頗爲急躁。
突然一句不知從何而來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進程。
說着“外賣員”摘下了自己的帽子,露出了一張有些蠟黃乾瘦的臉龐,像是個營養不良的中年農夫,但是從那雙凹陷進去雙眼不時閃過的陰險狠厲的目光便能知道這人絕不是什麼善茬。
並且像是非常熟悉這裡的佈局一樣,飛快得帶着箱子從二樓到三樓,而此時趙六河纔剛剛從景觀臺走下來,一眼便看到家中闖進來的不速之客。
而進入到新時代之後,這片水庫又在經濟時代下發揮了新的作用,此處依山傍水的優越地理條件成了地產開發的香餑餑,一片片規劃地從這裡崛起。
叮咚~
門鈴聲響起,趙六河用遙控器打開身後的屏幕,上面顯示的便是門外攝像頭的畫面。
他的聲音不大,但是卻如鋼刀入石一般鏗鏘有力,而黑暗中兩道似電如芒的光幽幽亮起。
而再隔幾公里遠的地方就是原河縣的泄洪圩區,那裡是每年泄洪都會大概率被淹沒的地方,一些農田、樹林甚至海拔不高的村落房屋也會被水流淹沒。
“好,趙總!就拿那東西的命當老子金盤洗手的壓軸菜了!”
而他也正愁弄一筆款趕緊跑路遠走高飛,未曾想如此機緣巧合要解決的目標就是自己的仇人。
“少廢話了,東西帶好了嗎?幹成這筆我讓你也能安穩住上這房子!”
平時裡這水庫波平浪靜,十餘萬平米的廣闊水面蔚藍澄淨,水鳥成羣綠草浮動,若是春夏季節水岸邊上更是荷葉如萍蓮花滾動,往來遊客無數是原河縣獨有的旅遊景點,因此又叫清蓮湖,而且此處還是市鎮領導頗爲喜歡的娛樂旅遊之處,畢竟清蓮二字諧音“清廉”,曾被點評爲優秀景區。
臨湖別墅,就是這麼一處能夠令人切實得感覺到生存差異,並且由此而心生身處上位的真切美好享受之感。
一棟棟西歐風格的別墅被修建於此,環繞着這片湖水宛如重現了地中海風情。
二人拿起酒杯一飲而盡,頗有些萬丈豪情在胸間的意思。
趙六河的表情也有些陰沉下來:“確實好久不見,看起來你還是那麼鬼鬼祟祟。”
趙六河見他目露狠色語氣兇戾,便知道他定會賣力去做。
“很好,這真是天意如此,能夠同時得罪我們倆,這真是閻王要收那小子,觀世音來都救不了他!”
趙六河看着門外的外賣員微微皺眉,猶豫了一下,然後還是按下了遙控器的按鈕打開了別墅的大門。
“呵~畢竟跟你趙總沒法比啊,哪有您這運氣和頭腦呢?輕輕鬆鬆大錢到賬,又是豪宅名車又是權勢名利,我們這種賺點辛苦錢還要把腦袋別褲腰帶上”
看到這些傢伙什,趙六河的眼睛微微眯起:“天寶啊,你不要着急,爹我這就送那個東西跟你一塊上路作伴!”
“外賣員”拍了拍身旁的外賣箱子,然後慢慢地拉開拉鍊,只見裡面赫然碼着一排黝黑森寒的傢伙,帶着懾人的殺伐氣息。
略略驚訝地得道:“你……”
這也是趙六河會在這裡花上數千萬特地選購了一處視野最好、地勢最高的大別墅的原因。
這回可算是私仇和生意撞一塊了,這種事真的是想不賣力都不行。
低沉的聲音從鴨舌帽下傳來。
“嗯,這兩天他已經出獄了,我把調查來的地址給你”
“呵呵,趙總好久不見啊”
無時無刻不提醒着他,一定要果斷、謹慎、心狠,絕不可大意,否則一不小心便會從如今的高度摔落下去,重新滾入那被洪水淹蓋的窪地。
這些天來他一直東躲西藏,躲避楊林大隊的追捕,如今他那團伙大部分人都落網了只剩下他自己苟延殘喘,碰巧趙六河聯繫上他要他做一筆大買賣。
他失聲大叫:“你……你怎麼進來的?!”
“於此,我將‘清理’掉你們兩個,消除我所有的顧慮,解開我的執念枷鎖,並完成我最後一輪的進化衝擊”
身爲老主顧他還是很信任這個老工具人的。
趙六河一臉惶然驚恐大喝道:“誰?!”
“不用麻煩了”
坐在別墅區的觀景臺上藉着空曠良好的視野甚至能夠清晰得看到被水淹到門檻的磚瓦民房。
“不耽誤了,趙總你現在就把那東西的地址給我,我手腳麻利趕緊辦完了事”
而每當汛期來臨,暴雨將至,縣城四方各鎮需要通過此地泄洪時,這裡便又會化身蓮花山水庫,輸水排洪解萬民之憂。
一個穿着淡黃色外套,戴着黃色鴨舌帽的身影出現在門前,還有一輛裝着外賣箱的電動車停在旁邊。
圖片裡的內容正是一個白衣青年的側臉,和不遠處一個摔倒在地死活不知的人,配上的文字則是《民間高手勇鬥不法暴徒!》
趙六河拿出手機將相關信息發送到對方那去。
“要不怎麼說人比人氣死人呢”
站在這接近八百坪的意大利式裝修風格的四層半別墅景觀臺上,俯瞰着下方以及不遠處的湖畔村莊時,他便覺得那遠處的景象就是自己的曾經,而腳下所立之處便是他費盡一生心力打拼得來。
誰能想到這個“外賣員”竟然就是當日楊林抓捕的民間非法組織的頭目!而那個被李衡一拳幹翻的正是他的弟弟。
吱呀~
他的書房辦公室裡那張寬大的真皮座椅緩緩轉動過來,黑暗中一道人影正端坐其上,宛如隱匿在地獄中的死神。
一邊向他們走來,李衡的面龐如千年古井波瀾不動,一邊從衣服中緩緩取出一支注射器然後猛地戳向自己的胸膛,半管銀藍色的藥劑被注射了進去,同時他又取出一顆金紅色的丹丸含在口中嚥下。
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臉,這個“外賣員”的臉色也漸漸變得冷硬鐵青,他掏出手機打開圖庫,放出一張短視頻截圖。
“你好,送外賣的”
然後他又轉向“外賣員”陰冷得道:“這次,我希望你把這次的活當成是你平生最重要的一次活!務必!務必要讓那東西死,我要看到他的腦花子塗在臉上!”
這儼然就是個送外賣的小哥,只不過這頂鴨舌帽壓得很低蓋住了臉龐,以至於在監控中看不到面貌。
然而走進別墅後這個外賣員並沒有如正常情況那樣將外賣箱中外賣拿出來放下就走,反而拎着外賣箱一路衝進了別墅裡面!
而其中最爲知名和高端的就是清蓮湖西南方向的那片高地,此處地勢較高且平坦,如今已開發成了獨立的別墅區。
“你……你是你!”
“死神”從座椅上走了下來,朝他們一步步得靠近,在微弱的書房燈光亮一張令趙六河雙目圓睜的面孔漸漸浮現出來。
“開槍!開槍!”
只憑着如狼似狐的本能,趙六河便感覺到了極度可怕的氣機!
砰砰砰——
槍聲震動,宛若驚雷,迴音蕩蕩,纏繞豪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