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冬乾咳了幾聲,頓時噴出了幾口鮮血。
她傷得極重,大概不能活太久了。
藍劍走了過去,背起越冬,眼裡滿是心疼與疲憊。
越冬:“以前最大的願望便是如此,如今終於實現了。”
藍劍:“若是你能活下來,我可以天天揹着你去看人間。”
越冬笑了:“遲了,傻子以前的時候不知道珍惜,現在我們已經錯過了。錯過了不是錯了,而是過了,下輩子吧。”
藍劍看了看天空,臉上滿是失魂落魄:“真的有下輩子嗎?”
此時此刻,他竟不知道,自己一直堅持的正義是對是錯。
越冬:“這輩子我不愛你了,下輩子我還愛你,也等你來愛我。”
藍劍強忍着情緒,眼眶有些溼潤:“好。”
跟着他轉過頭深深地看了白三一眼:“師弟,下一次我不會再手軟,一定會殺死你。”
是的沒有太平真人,人族大概不會這樣。
白三笑了笑並不在意。
他衝着越冬揮了揮手算是告別。
再也不見了,我的道姑朋友。
他在心裡這樣輕聲說了一句,然後摸了摸長生天的頭,帶着這條老狗便消失在了小巷裡。
無根生踏着廢墟走了過來,看着趙袖的軀體逐漸消散。
他擡起頭來,任由雨水落在臉上,然後悠悠說了一句:“三弟,你也該瞑目了。”
……
……
“陛下走了。”
胭脂京一座巷子裡的豪宅內。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看着天空癡癡地說道,任由胭脂般的雨水落在臉上。
他的目光很是空洞,彷彿不相信這一切,就像是在做夢一般。
他嘴角泛起一絲苦笑:“陛下怎麼會死呢?”
沒有人回答他這個無聊的問題。
是人都會死,哪怕那個人是宛如太古真鳳的通天女帝趙袖。
在老人的身旁有着一個孩子。
孩子很是奇怪地看着老人,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那孩子的眉眼和趙袖很是相似,令人驚豔,但如果仔細觀察的話。
他還跟寧黃巢的外貌有些相像。
老人已經很老了,駝着背,就像是一隻將死的萬年老龜。
若是常太歲或者唐軒在這裡,一定會認出,這位老人便是東華仙朝當年趙袖在宮中的心腹管公公。
當年不知道什麼原因,隨着寧黃巢消失成爲胭脂京的守城人,黃巾軍北調,管公公之後便消失了。
誰能想到他竟然在這裡,照顧着一個孩子。
老人的眼眶有些紅,竟是落淚了。
他看向了孩子:“你娘死了。”
若是有人在這裡,聽到這句話,一定會驚得合不攏嘴。
那還未嫁人的女帝趙袖,竟然有着一個這麼大的孩子。
這個孩子已經活了很多歲月,只不過是修行了玄妙無雙的功法,所以一直保持着這個樣子生活在人世間。
那孩子卻是瞪大了眼睛看着老人:“我有娘嗎?那我父親是誰?”
老人怔了怔,一時間有些失神,最終苦笑一聲。
是的這個世界總是如此奇妙,女帝趙袖爲了自己的名聲與很多事情,將自己的親生兒子藏了起來,除了老人之外再沒有人知道她與寧黃巢其實是有個孩子的。
而如今她已經死去,自己的親生兒子,竟不知道還有她這個母親。
世間因果,莫過於此。
最終老人滿臉淚痕地看着天空,怔怔地說道:“你娘就是每年你生辰都會來看你的那個女子,東華天下共主,人族唯一的女仙帝趙袖。”
那孩子微微有些失神,似乎是想起了宅中舊事以及與女帝趙袖相處的舊時光,忍不住問道:“那我的父親是誰?”
老人:“你父親是當年南朝起義黃巾軍的首領寧黃巢,不過最終他也死在了魔宗三祖蕭藏鋒的手下。”
那孩子:“女帝陛下要與藍真人成婚,只怕不將我藏起來,如何能夠嫁給藍真人那般人物,竟是因爲這些原因,數千年來一直不肯認我,寧黃巢原來竟是我的父親,恐怕在女帝陛下的安排下,父親也不知道有我這個孩子。”
老人看着那有着女帝趙袖大半風采的孩子,苦笑一聲:“寧大人確實不知道有你這個兒子,儘管他已經死了。”
那孩子嘆了口氣:“人間事真累,我沒有什麼爹孃,也沒有什麼親人,您就是我唯一的親人。”
老人聽了這句話,本來想說些什麼,但終究什麼都沒有說。
他心裡情緒十分複雜,有苦澀、有疼惜但更多的是感動。
這個豪宅很是特殊,屬於皇城禁地。
平日裡除了女帝趙袖和常太歲之外,其它人均沒有資格登臨這裡。
如今東華仙朝一片混亂,常太歲自然不可能來這裡。
但豪宅的門卻被推開了。
進來的是一位令人如沐春風的青衣少年道士。
不是白三又是何人?
老人看到白三後,並沒有驚訝,也沒有流露出一絲警惕的神情,反而臉上寫滿了敬畏,俯身深深的向白三行了一禮。
“不老林管豹見過真人。”
是的無論是前朝太監,還是當今女帝趙袖心腹,或者是那孩子的守護者,都不是老人的真實身份。
老人的真實身份來自於不老林。
天若無情方不老。
那孩子瞪大了眼睛,似乎想不明白白三是誰,爲何老人對他如此恭敬,他又怎麼找到了這裡來。
老人行禮過後,直起腰身,微笑看着孩子:“寧弈,這位就是你最喜歡的那些故事裡的太平真人。”
孩子瞪大了眼睛,滿臉驚奇,但更多的是羨慕與崇拜。
“您就是太平真人,看起來真年輕啊。”
他的臉上寫滿了狂熱,就彷彿白三最忠實的信徒一般。
白三:“歲月對於修道者來說是最珍貴的東西,也是最無用的東西。因爲它無法在你身上留下深刻的痕跡,除非是極爲漫長的歲月。”
一個合道修行者要真正老去,需要幾百萬年?
一個通天修行者要真正老去,需要幾千萬年甚至更久。
凡人生命不過百年,怎麼能夠想象擁有幾百萬年、幾千萬年甚至更久的生命的感受呢?
因此歲月無用。
但亦珍貴。
因爲修道者只有擁有更強的力量,更高的修爲,才能夠好好活下去且活得更好更久一些。
不然只會發生東海畔和當年小清峰那些無趣且醜陋的故事。
所以時間對於修道者來說,也很珍貴。
“去登基吧,拿好屬於你的東西”白三淡淡地說。
當然拿好屬於你的東西這句話,說的並非是叫寧弈拿好這間屋子裡屬於他的東西。
而是叫他抓好整個東華天下。
寧弈:“您要我當仙帝?可我還沒有通天。”
白三:“有秦王和我在,何須你通天?而且誰說仙帝一定要通天來當?”
寧弈:“那是爲什麼呢?”
爲什麼問的自然不是這些爲什麼。
而是爲什麼白三要寧弈來當這個仙帝。
白三:“我不喜歡三教、神國,如果你來當仙帝,三教有什麼理由不讓你當,趙袖是你的母親,你父親寧黃巢乃是東華仙朝的奠基者,東華仙朝本就應該傳承在你手裡,就算到時候三教、神國想要讓你做個傀儡仙帝,我也有辦法斬斷他們控制你的線,這樣東華仙朝會比在三教神國裡有意思多。”
寧弈笑道:“真人,那當了仙帝我有什麼好處。”
白三:“我讓你當仙帝,自然是當一個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的自由仙帝,只要不荒淫無道便好。”
寧弈:“其實我以前想過做一個好人,所以我總會在胭脂京做些好事,如今當了仙帝,不能說是一個好仙帝,但一定不會太壞。”
“人之初,性本善。”
白三說了這麼一句話後,便讓管豹領着寧弈,隨他前往東華仙朝的皇宮,準備登基。
只是東華仙朝皇宮大殿,此時應當熱鬧得很。
……
……
趙袖死了。
藍劍帶着越冬不知道去了何處。
大殿前的人族大物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覺得恨不真實。
同時他們對死亡的恐懼也達到了一個點兒。
寧青青化作一道劍光落在了大殿前。
無論是道祖、佛祖、神皇、儒聖、道尊、西王母等人族大物皆圍了上來,問道:“寧仙子,藍真人呢?太平真人死了沒?”
寧青青看着他們那些醜惡的嘴臉,想着師兄帶着越冬離去前那疲憊的神情,亦感到無比疲憊。
她嘆了口氣:“太平沒死,師兄帶着越冬姐姐走了,準備陪着越冬姐姐渡過最後的時光,我有些累,諸位告請節哀,告辭了。”
佛祖、神皇、儒聖、道祖、道尊、西王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們能有什麼哀的,只要死的不是他們跟他們有什麼關係?
只不過是客套的場面話罷了。
隨着寧青青化作一道青色的劍光離去。
那些人族大物,又開始了日常甩鍋。
鍋自然是要甩給邪惡的太平真人。
“日後再遇見太平這魔頭,定要誅殺此魔。”
“若不是此魔頭設計,越冬怎麼會找趙袖拼命?如今人族損失兩大通天,來日魔族南下可如何是好?”
“不錯太平在人族攪弄風雨,讓我人族不得安寧,此魔一日不除,我心難安。”
……
蕭知南、沈白、桑榆、楚南山看着人族大物那些無恥的嘴臉,很是無語。
難道這就是踏入神聖領域的通天?
場面話說完了。
趙袖已經死了。
藍劍和越冬已經離去。
這東華仙朝的皇宮大殿,也沒有什麼好待的。
可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得到處理。
那便是東華仙朝皇位的繼承權。
雖然是皇位,但卻是一位仙朝的仙帝,而趙袖未婚哪裡來的子嗣?
於是這個繼承人,自然是由三教巨頭、神國大物們商議之下決定。
也有人爲了打擊劍宗,甚至不惜提議西海劍聖來擔任東華仙朝的仙帝。
要是他們知道,西海劍聖在不不久前爲了白三與藍劍打了一架,不知道會是什麼感想。
但更多的人卻是提議東海武帝城那位老武夫出來擔任仙帝,如果老武夫不願意出武帝城,那麼就將都城變爲武帝城。
至於老武夫想不想管理天下世俗那些破事,他們卻不關心,因爲武帝城內老武夫會讓人代管。
當然也有人提議秦王擔任仙帝的。
趙南北站在人羣裡沉默不語。
北秦是斷然不可能代替東華仙朝的,因爲很多人不願意看到這樣的事情。
而趙南北和秦王趙人屠,也不想去接手東華仙朝這個爛攤子。
就在衆人爭執不下的時候,一行人影出現在了皇宮大道上。
三教巨頭、神國大物們定睛一看,頓時咬牙切齒怒喝一聲。
“太平真人,你竟還敢出現。”
沒錯來的正是白三、管豹、寧弈。
雖然在場的那些人族正道英豪,恨不得將白三碎屍萬段,但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動手。
他們不是藍劍,萬一到時候一不小心被白三斬落幾百年上千年甚至幾萬年的修爲,就得不償失了。
還是那句話,三教巨頭、神國大物們都是些人老成精的存在,向來只有自己貪婪的吸食着利益,至於損壞自己利益的事情是萬萬不能發生的。
行至高臺,來到了衆人的對面。
白三笑着拍了拍寧弈的肩膀,說道:“以後他就是東華仙朝的仙帝了。”
蕭知南、沈白、楚南山、桑榆等劍宗弟子瞪大了眼睛,似乎沒有想到自家師叔祖如此膽大妄爲,明明已經與世界爲敵,卻還要站出來干預東華仙朝仙帝大權這種事情。
果不其然,白三一句話頓時讓東華仙朝大殿外炸開了鍋。
人們紛紛痛罵太平真人,但也不敢罵得太囂張,否則白三一劍過去,只怕會要了他們半條命。
一羣道貌盎然的正道,面對自己口中的大魔頭,不敢拔劍上前,只好在那兒一副深惡痛絕、君子動口不動手的噁心樣子。
但這些話語裡,最多的一句,還是那句“憑什麼?”
白三面對衆人的謾罵、殺意、恨意沒有生氣,更沒有發怒,反而笑着說了一句。
“問得好,憑什麼,就憑寧弈乃是趙袖與寧黃巢的親生兒子。”
他淡定自若地說出了一個驚天秘密。
衆人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