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迴歸星海,他們自然心有所感。
而且在劍宗前輩死時,都會產生一種神聖的儀式或者說現象。
那就是劍歸青山。
吞劍人的劍很寬闊。
如一道山河落在藏劍峰峰頂的雲霧裡。
就此迴歸青山。
不知道何時纔有少年再入青山,拿起那柄劍,繼續馳騁天下。
蘇羨等三千青山弟子俯首默哀。
“我等劍宗弟子,恭送閒乘月師祖。”
是的世人都稱他爲吞劍人,都快忘記了他叫閒乘月。
蘇羨等人的聲音響徹青山九峰。
穿破雲霧直至天際。
同時山間劍光不斷,劍鳴不絕。
彷彿在舉行着某種儀式或者說葬禮。
那些劍光無比明亮,那些劍鳴無比悲傷。
照亮着凡塵俗世,令人敬畏。
十萬大山雲深不知處。
也響起了三聲鳴叫聲。
那是麒麟的悲鳴聲。
作爲人世間最古老的存在,它自然認識吞劍人。
帝江氏跟吞劍人關係還算不錯。
事實上青山的老人跟十萬大山的關係都還勉強。
所以在吞劍人迴歸星海的時候,他們做出了相應的表示。
爲其默哀。
這是尊敬,也是天地間最大的敬意。
死者理應受到全世界的尊敬。
於是整個人族九域,更多地方也發出了這種敬意。
去往中庭的劍宗,燃起了無數的劍光,點亮了整個中庭的天空。
神皇陛下在神國天都點亮了熄滅了無數歲月的神火。
東神王府陳將令下人點亮了天燈。
北神王府真武大帝亦是如此。
西漠靈山的和尚們開始誦經敲鐘。
雲夢丹青山天外天的太玄宮響起了道鐘的鐘鳴。
道樹上的大道之花落下了數片花瓣。
那位中年白袍道人站在樹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神情竟有些悲傷。
但看上去卻虛僞至極。
於是屋內傳來了一個女子嘲諷的冷笑聲。
崑崙天下寧夏仙朝的皇宮裡。
一位身着青衣的絕美女子執劍走出,看着天空裡細微幾乎不可見的雪花,俯身行禮。
“師叔一路走好。”
她的神情很是悲傷。
但那種悲傷很淡。
因爲她的五官很是堅硬,就像是冰冷的冰塊或者說頑石。
在她的手裡捏着一個新鮮的燒餌塊,還沒來得及吃。
卻突然不想吃了。
過會兒應該會丟掉喂狗。
不知過了多久,風雪漸漸停息。
白三來到了流沙河畔:“你在害怕?害怕吞劍人和陰月的力量,害怕我?你怕你死了回不了神國天都,就那麼想回去當一條狗。”
流沙河內滿是泥沙。
白三這是在對誰說話?
河底無人迴應,只是那河中的流沙更洶涌了一些。
竟似是對白三說的話表示出了難以想象的憤怒。
“你看看這天地都要變了,你卻還在這兒。”白三的聲音冷淡如天地間的風雪與黃沙,沒有任何情緒。、
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到這句話。
那位藏匿在流沙河底的人終於忍不住了,開口冷笑道:“你做了那麼多事情,外面的人都想要找到你,然後殺死你,你卻來管我的閒事?”
顯然那位流沙河底的神秘人,修爲境界並不是很高,最多隻是元嬰第四境法相境巔峰的修行者。
但他對白三竟然沒有半點兒敬意。
他當然認識白三。
昔日就見過。
對於這位始終就是敵人的青衣道人,怎麼會有敬意呢?
哪怕白三再強上一些,他也絕不會敬。
白三:“我來這裡看看,數百年前你和師姐的賭約,你何時認輸?”
流沙河底神秘人說道:“哼,這是最後兩塊琉璃碎片了,王母娘娘說過琉璃盞重鑄之日,就是我重返神國之時,你師姐輸定了。”
白三:“千百年來,你一直都想重回神國,又有哪次成功過?”
流沙河底的神秘人頓時怒了:“若不是當年那潑猴大鬧天宮,我怎會打碎琉璃盞,落到如此田地?”
白三:“誒,此言差矣,你雖然打碎了琉璃盞,但爲救王母護駕有功,理應論功行賞,又怎會得個貶落凡間的下場?”
流沙河底的神秘人頓時沉默了良久,再出聲卻仍是大笑:“那又如何,如今已是最後一塊琉璃碎片,我就讓你看看當年你師姐和我的賭約到底是誰勝誰負?”
就在這時候,流沙河底發出了摧殘的光輝。
那光輝湛藍如天空,晶瑩如琉璃,很是好看。
緊跟着傳來了神秘人興高采烈的聲音:“哈哈哈哈,琉璃盞已經鑄成,琉璃盞已經鑄成。”
不用看他的表情,只是聽到這聲音,便知道此時他的心情該是有多激動。
“王母娘娘我捲簾要回來啦!”
一心想回家的人,終於要踏上回家的路,這樣的心情已經不能用言語來形容。
而這位流沙河底自囚近五百年的捲簾大將,正是如此。
但下一刻,流沙河底就傳來了神秘人難以抑制的驚呼:“嗯,爲什麼?爲什麼?怎麼沒有反應,王母娘娘你聽見了嗎?”
這幅情景既好笑,又可憐。
但白三沒有笑,更沒有同情流沙河底的神秘人。
他只是面無表情地看着這一切,深若大海的雙眸裡沒有一點兒情緒。
“琉璃盞已經鑄成,你爲什麼不說話?喔對我知道了,一定是咋子哪差着一塊,在哪兒,在哪兒?是你,太平真人,一定是你把碎片藏起來了。”
隨着神秘人怒不可遏的聲音,滿天黃沙頓時狂暴了起來。
整條流沙河波濤洶涌,頓時竟宛若欲要吃人的魔鬼。
“爲了不讓你師姐輸掉賭約,你竟然不讓我回神國,可惡!”
就在這時候,整條流沙河宛如煮沸了一般,劇烈的沸騰了起來。
一個巨大的漩渦如同怪獸張開嘴了一般,開始吞噬滿天黃沙。
風沙中,一個人從漩渦中飄了出來。
他身材魁梧高大,滿臉大鬍子,不過卻是赤發赤須。
就如同燕赤霞或者說燕十三一般,他的面容很是嚇人,就像是惡貫滿盈之徒或者山匪中的王。
但比起燕赤霞來說,他身上多了濃濃的鐵馬金戈之氣。
就像是浴血而生的殺神。
他的脖頸上,掛着九個骷髏頭,不知道是誰的。
他就是來自神國昔日的捲簾大將,雖然被貶落南詔,墮境法相,但昔日的強大仍然在那熠熠生輝。
他看着白三,赤紅色的瞳孔裡是冷漠而狂暴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