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三說道:“爲了改變這個世界。”
那頭牛蹙了蹙眉頭,心中有些猶豫。
白三說道:“你攔不住我,地靈一族在太古黑暗歲月裡雖然沒有滅絕,但也不多了,何必爲了中庭三教一宗一庭如此?自由不好嗎,難道你一輩子想呆在孤涯?世界那麼大,你不想去看看?”
那頭牛說道:“我該如何向中庭三教一宗一庭交代?”
白三說道:“你就說是我來過了,而且此時你渾身有傷,他們還能說什麼,活着的你比死去的你要有用太多。”
夔牛就此離開。
它的身上再沒有日月般的光芒,而是琳琅滿目的傷口,有些慘不忍睹。
暗金色的血液沾滿了它龐大的身軀。
唯有這樣,它才能向中庭三教一庭一宗交代。
白三化作一道劍光墜入了孤涯裡。
……
……
草原上的人很是震驚。
他沒有想過長生天的使者就這樣離開了。
而那位宛若神仙一般強大的青衣道人就這麼進入了孤涯。
難道這是使者的更替?
可這位使者大人也太霸道了。
難道他不怕這樣肆意妄爲觸怒了偉大的長生天?
孤涯裡一片荒蕪,比起北溟雪國還要寒冷幾分。
劍光落在地上然後迅速四濺消散。
白三的身影顯現了出來。
黑暗裡掛着兩個巨大的綠燈籠,就像是一雙陰氣森森的眼睛,盯着白三看了良久。
“想不到最終竟然是真人您。”
黑暗裡傳來了低沉、沙啞、刺耳極其難聽的聲音,聽不出男女。
就像是魔王在咀嚼人骨,令人不寒而慄。
白三笑了起來:“爲什麼不可以是我?”
黑暗裡的人沉默了一會兒問:“夔牛呢?”
白三說道:“它打不過我,自然走了。”
黑暗裡的人說:“這樣它會死。”
白三說道:“想不到你這樣的人,竟然還會關心別人的死活。”
黑暗裡的人說道:“相處時間長了,誰都會有些感情。”
白三說道:“可你不是一般人。”
黑暗裡的人笑道:“可我跟真人是一類人。”
白三說道:“從某些方面,我們的確是一類人。”
黑暗裡的人嘆了口氣:“真人您曾是人族歷史長河裡最偉大的人物之一,想不到竟然淪落到了如此地步。”
白三眉頭微挑,有些不悅,說道:“話多了啊,你不想出來?”
黑暗裡的人說道:“我想出來想了很久,從被真人您一劍逼入此地,便開始想如何出來,可惜我做不到。”
白三笑了笑,然後從懷裡掏出了一根骨笛,在陰冷而堅硬的石壁上敲了敲。
那是一根緋色的骨笛。
色澤如血,寒氣森森。
彷彿跟可以切開一切的大道之劍一樣鋒利。
可骨笛沒有切開石壁,只是發出了沉悶的響聲。
黑暗裡一道幽綠的光落在了地上,然後迅速消散。
一個矮小、駝背的醜老人出現在了地上。
他揉了揉紅通通的酒糟鼻,感受着那來自遙遠中庭龐大而恐怖的劍意,眼中閃過一抹恐懼。
“真人你師兄的劍陣怎麼辦?”
他的神色很認真,因爲這是一個嚴肅的問題。
白三撫摸着骨笛中間那根黑線,笑着問道:“現在呢?”
頓時劍宗大陣的劍意迅速消散。
白三矇蔽了天機。
老人得到了自由,神情很是激動。
他看着眼前這位一襲青衣隨風而舞的年輕的道人,心情複雜。
“當年是真人您一劍把我打入此地,如今卻又是真人您把我放出來。”
老人苦笑了一聲,神色感慨。
但下一刻,他便收斂了所有情緒,神色一正,無比認真地跪拜道:“魔宗第四老祖長生天,見過太平真人。”
每個達到通天階段的修行者,都會獲封真人稱號。
例如白三的師兄藍劍當年獲封的就是星河真人。
道祖的師弟獲封的就是獨孤真人。
而白三當年獲封的正是太平真人。
“長生天,我剛到草原站在人羣裡的時候你想過殺死我,我與夔牛談話的時候你想過殺死我,我來到你面前你仍然想過殺死我,你到底什麼時候殺死我呢?”
白三揹着雙手笑眯眯地說道。
長生天臉色微微一變,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上滴落下來。
最終他苦笑一聲,嘆了口氣說道:“我殺不死你,無論什麼時候。”
白三笑着說道:“可你還是想殺死我啊!”
長生天說道:“是啊,堂堂魔宗第四老祖怎麼可能給人當狗呢?”
白三眉頭微挑:“可惜你不確定屏蔽師兄劍陣的是否是我手中這根骨笛,更不確定能不能殺死我,最重要的是你不想回到孤涯了一直呆着。”
“儘管您看起來只有元嬰,但我還是不確定你是不是一隻鬼,因爲我知道什麼是劍鬼。”
長生天說着,滿臉感傷。
“而且誰願意一直呆在黑暗的深淵裡呢?”
白三:“當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着你。”
長生天:“萬魔淵和鎮魔井就是這樣消失的吧?”
白三:“道理總是說出來容易,做起來難。”
長生天:“真人,您究竟想做什麼呢?”
白三:“改變這個世界,從腳下這片大地開始。”
……
……
夜色開闊,篝火通明。
溫柔的晚風由北向南,瀰漫整個草原。
大祭司和聯盟部落大統領恭敬地站在長生天與白三兩側,腰彎得極低,就像兩條忠誠的老狗。
他們正在向長生天彙報着草原以及這個世界的基本情況。
年輕的男女在篝火前熱舞,傳遞愛意。
白三靜靜地看着這一切,面無表情。
長生天覺得有些無趣,於是忍不住問道:“真人在想什麼?”
白三說道:“想起了青山的那個秋天,師姐喝醉了也跳了一曲舞。”
長生天:“……”
白三說道:“那是師姐第一次跳舞,可真的很美。”
就在這時候,一個草原聯盟部落的小女孩跑到了白三的面前,漲紅了臉說道:“真人,我能嫁給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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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灑在她的臉上,寫滿了勇敢。
她的五官其實很好看,比白三眼裡的師姐只差那麼一點點。
她的眼睛很是清澈,就像南詔一塵不染的滇江。
長生天看着這一幕一口酒噴了出來。
部落聯盟的大首領目瞪口呆。
大祭司神色尷尬。
白三沒有回答,而是說道:“你能請我吃火鍋嗎?”
不回答便是最好的回答。
小女孩神色天真,用力地點了點頭說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