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法委樓底下,佤族頭人眼看着老鷂鷹從身邊走過時,問了一句:“沒回去呢?”
他笑着迴應了一句:“緩緩。”
老鷂鷹突然將腳步停下了,迴應道:“是得緩緩……”
沉聲道:“你說咱們爺,到底是怎麼把這亂糟糟的勐能,在捋順的同時,還兼顧着外邊呢?”說完,他都不等佤族頭人的回答,搖晃着腦袋衝自己那臺車走了過去。
他其實想問的是:“之前那個許銳鋒,到底是什麼時候和咱拉開了這麼大距離的呢?”
這就叫沒闖過人家的生死玄關,就理解不了他們的成長。
佤族頭人這纔給自己點了根菸,也走向了自己那臺車。
“頭人,咱上哪?”
一個穿着警服的司機如此問道。
佤族頭人立即轉過了身:“回去告訴族人,所有人都給老子夾起尾巴做人,最近這段時間絕對不允許出現半點意外,否則,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穿着警服的佤族司機不解的問:“爲什麼啊?”
“頭人,您不是才當上警察局局長麼?”
“你懂個屁!”
佤族頭人說道:“這位許爺不是你們看到的那麼簡單,你以爲他整天閉着嘴不說話,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似的,實際上所有事都在人家腦子裡裝着!”
“勐能現在是什麼情況?外,南北撣邦、東撣邦、緬軍、果敢軍、克欽邦全盯着這塊肥肉;內,各派系林立,新人崛起;民間,流民衆多、商戶往來不斷……”
“這叫什麼?叫亂世,亂世用重典,你個二貨!”
“你就按我說的做!”
佤族頭人懶得解釋,氣呼呼的回頭說了一句。
他爲什麼生氣?
因爲彆扭!
剛剛當上警察局長的他,本來準備大展拳腳,結果一個於老師蹦出來在會議現場毫無理由的給他懟了。
他愣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能說什麼啊?大庭廣衆之下去反對那些造福勐能的‘規章制度’麼?
這可剛和邦康的佤族頭人夥着端起了村寨的飯碗,眼下,是有委屈也得打掉了牙往肚子裡咽,誰讓你吃人家嘴短呢?
佤族頭人算是徹底想明白了,怨不得當時這位‘許爺’說什麼都要自己也在‘東撣邦獨家銷售權’裡佔一股,他壓根沒憋什麼好屁。
這回妥了,乾點什麼事都覺着彆扭了,就跟在一個不適合自己的箱子裡睡覺似的,抻不開胳膊、伸不開腿的,睡了還不如沒睡。
“開車。”
佤族頭人衝着開車的司機說了一句。
司機問道:“咱去哪?”
“肅正局!”
佤族頭人說完這句話,總算是有了點精神頭,當汽車啓動之後,還故意回頭看了一眼司法委的大樓。
他不想認命。
在老喬手底下拿不着權力的原因,就是不想認命!
他不願意唯唯諾諾的給誰當狗腿子,也不相信佤邦這塊地盤始終由外人掌控……
呲。 車停在了肅正局嶄新的大樓樓下,這棟樓,原來是一家園區的辦公樓,當時勐能將所有園區都歸攏到729的時候空下來的,這才成了如今肅正局的辦公地點。
佤族頭人迅速推開了車門奔着辦公大樓走了進去,愣是等進了電梯,外表正常的這張臉纔算是徹底沉下來。
因爲,今天他受到的震撼並不比老鷂鷹小,他甚至都沒往開會給邦康底層軍官看那方面想,單純以爲這是勐能在整頓吏治。
直到答案揭曉了,才明白了過來,原來政治這玩意兒,竟然能如此可怕!
叮。
當電梯門打開,他看見了肅正局忙碌的辦公室時,向前臺接待處走了過去:“你好,請問於局長在麼?”
“哈伊卡局長啊,我們於局長在辦公室,稍等一下。”她撥通了電話後,說道:“於局長,您有時間麼,警察局的哈伊卡局長想和您見一面。”
電話放下,她滿臉職業性假笑說道:“您請跟我來。”就這麼將哈伊卡帶進了肅正局的辦公室。
她沒法不假笑,之前和警察局發生衝突的時候,就是她們這幫人和人家手底下人起了衝突,只不過兩家主事人沒站出來罷了。
哈伊卡在走向辦公室的時候,整理了一下西裝,還活動了一下腮幫子上的肉,想要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僵硬……
當、當、當。
於老師辦公室的房門被敲響時,隨着裡面的一聲:“進。”
負責接待的那個女孩打開了房門:“局長,您請。”待哈伊卡進去之後,又順手將房門關上了。
這一刻,房間內只剩下了於老師和哈伊卡。
“哈伊卡局長,您請坐。”
於老師起身應了一下,在思想意識裡,她覺着自己和對方應該是敵對的,所以,並沒有表現得太熱情。
哈伊卡完全相反,直接走過去拉開了椅子:“於局長,我啊,是被您昨天的發言徹底觸動了,這不,今天來主要想當面問您一些關於勐能的事情……也不知道有沒有打擾到您?”
於老師聽着這些話有點沒摸着頭腦,卻也不能太過沒有禮貌,只能說道:“您太會夸人了,我哪有那麼大本事。”
“真的,我這個人一項有什麼說什麼。”
他用手指向了自己的胸口:“我是個佤族,太知道佤族生活在什麼樣的環境裡了,當看到有個人願意真心真意的爲佤族付出……我……”他故意挪開了一下眼睛,在這個關鍵的時刻來了個極限反轉,在語調上平穩過渡說道:“我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於老師剛開始覺着哈伊卡這番話很假,可聽到最後,一下就拔起了脖子,擺出了一副馬上就要戰鬥的嘴臉。
“當初佤邦建立的時候,我父親見包總如此說過;”
“後來喬縣長到了勐能,我也親耳聽到他們如此說過;”
“眼下是許爺的司法委,和從仰光來的你們……”
“於局長,我們這些佤族對於你們這些見過世面的人來說,就像是一羣走進了現代都市的野人,我們沒見過那麼多東西,有很多事都不懂,今天來,我就想問一句話,你們在會議上說的那些,到底是不是真的?”
於老師更年輕,嘴也更快,張嘴直接說出了頭兩個字:“當然……”後面的字卻輕了很多,彷彿在質疑自己一樣:“是真的。”
“確定是真的?!”
哈伊卡瞪着眼睛加重讀音再次詢問,彷彿直擊心靈的鐘聲在瞬間敲響,如同有神明在問詢:“你的理想呢!”
於老師在那一刻,看着對方‘真誠’發問的臉,用她那毫無社會經驗,空有一腔抱負的語言迴應:“是真的!”屬於咬着後槽牙硬說的典範。
“好,好好好……”
哈伊卡總算是放下了重達千斤的擔心,說道:“我再信一回,我再相信一回這個世界上還有陽光,還有好人!”
“於局長……”(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