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販回頭瞥了老苗一眼,用生硬的語氣問着:“你有錢麼?”
就老苗那身衣服,髒兮兮還滿是褶皺、那頭髮都快擀氈了,整個人和要飯的差不多,熬夜熬的眼袋差點沒搭拉到嘴丫子,誰能用正眼瞧他?
當時老苗就不樂意了,他已經習慣了園區的思維,適應了‘開單就是大爺’的想法,將錢從兜裡掏出來在攤販面前一比劃:“這他媽是啥?”
“夠不夠買你命的!”
這話,在國內你隨便說,沒人當真,可在勐能……
啪!
攤販拎起屁股底下的板凳,一下衝腦袋就砸了下去!
在這兒,花錢買人命就是一句話的事,可你當人面說,那你不是有病麼?
“阿倫,怎麼回事?”
周圍的佤族一看這邊動上手了,直接喊了一嗓子。
被問的攤販指着地上的傢伙說道:“這小子要花錢買我命!”
這句話說出來以後,整個現場就算是徹底控制不住了,一羣人從各自的攤位蹦了出來,圍着老苗就踹。
那給老苗踢的,只能抱着腦袋躺那,起都起不來,硬給踢的直翻個兒。
直到警車開過來,這幫人還沒散呢!
是納哈帶着人衝進去以後,才把人驅散的。
什麼?
平時看着市場的綠皮兵呢?
看熱鬧呢。
揹着槍抱着肩膀在看熱鬧。
就這麼說着笑着,在一旁看熱鬧。
人羣被驅散以後,幾名警察將動手的阿倫摁在了攤位上,納哈過去直接現場審問:“爲什麼動手打人?”
這就是一次正常詢問,可他已經忘了自己詢問的對象是曾經一同在市場擺攤的人了。
“納哈,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誰了?”
“這小子要花錢買我命,你竟然抓我!”
阿倫是不可能對納哈有多少尊重的,他就像是岳雲鵬火了以後,天天在村裡說他壞話的人一樣,幾乎逢人邊說:“以前我天天揍他,這小子都不敢出聲!”
這阿倫不光是勐能本地人,家裡在佤族棚戶區還擁有一定的地位,他怎麼會對納哈有好臉色?
但納哈呢?
被這麼多佤族看着,被這麼多認識的人望着,他可能低聲下氣的和你說什麼嘛?絕不可能。
“你有意見啊?”
納哈瞪着眼睛說道:“許爺三番五次的說,要維持勐能秩序,防止有心人找到可乘之機,你聽不着是吧?”
納哈抓着這小子的後脖領子,擡手就是一個大嘴巴子:“你是不是聽不着!”
在勐能,這就叫執法!
那一瞬間,周圍所有攤販都看向了納哈。
這一遭他要是熬過去,那就是立威,在佤族人眼裡的地位會立即拔起來。
結果阿倫激了,衝過去擡腳就踹!
“我他媽和你拼了!”
阿倫就和短視頻中敢與警察動手的二貨一樣,這時候已經瘋了。
納哈躲過這一腳,用手壓着阿倫的脖子,腳別的他腳後跟,整個人往下一壓,將其壓倒,騎身上就開揍,都沒用手底下那些警察插手。
他一拳又一拳的砸了下去,一個嘴巴又一個嘴巴的打着,給阿倫打的滿臉是血後,阿倫還不服呢!“你等着,你等着!”
“我他媽去肅正局告你!”
那給納哈氣的:“我不用等着,你現在就打電話!”
肅正局怎麼了?
今天他是執法者!
更何況肅正局那娘們求自己辦事的時候都低氣成什麼樣了?
納哈不怕,一點都不怕,從阿倫身上爬起來,站在陽光下說道:“我今天就在這兒等着你,你現在就給肅正局打電話,聽見沒?你不打電話,我都瞧不起你!”
旁邊有個上了歲數的過來勸架:“納哈,要不算了吧,平常你們都論哥們……”
“我去你媽的!”
納哈就是要立威的,一腳將勸架的人踢回了人羣,周遭再也沒人敢出聲了,但是,周圍的人看他的目光可就變了,像是他穿上了警服以後,故意來欺負人的。
“你等着!”
阿倫打地上爬了起來,拿出手機走到了市場邊緣貼過告示的牆上尋找電話號碼,緊接着一個電話都打了出去,電話接通第一句便是:“警察打人了,你們管不管你們!”
一時間,整個市場上生活在勐能最底層的人都看向了他,阿倫和納哈兩人中間彷彿分開了楚河漢界,這一次源自於佤族內部的爭鬥裡,底層終於有人站出來向穿着制服的人宣戰了。
而這種情況,一定得是在類似的環境下才會產生,假如眼下的納哈換成更有威勢的佤族頭人,阿倫根本就生不起反抗的心思;阿倫要是換成老苗,他連反抗的資格都沒有。
所有底層向權柄發出吶喊聲,且能被整個世界聽見的時代裡,都有這樣的特色,那就是權柄並不穩固。
肅正局來了,一共來了兩臺車,這一次肅正局是全員出動的,帶隊的,正是於老師。
於老師小職業裝穿着,身後領了一隊穿西服的,她和電視上演的似的專門弄了一批工牌,這羣人每人胸口都掛着晃動的工牌,看起來很正規。
“剛纔誰報案!”
於老師連氣度都變了,再也不急了,到了現場以後,有條不紊的開始問詢。
阿倫就跟看見了救世主一樣,站在於老師面前打開了話匣子,連身上的塵土都忘了拍。
於老師安靜的聽着,納哈站在那兒不屑的看着……
等所有的話都說完,於老師衝着納哈走了過去,在後腰出掏出了手銬:“納哈,肅正局現在傳訊你去接受調查。”
納哈直接就把手抽了回來,發狠的罵道:“姓於的,你混大了吧?剛纔的話你聽不明白麼?我沒犯是,我他媽也在執法!”
於老師竟然此刻還依然平靜着:“沒人說你犯事了,但是有人報案,肅正局就要處理,現在只是要求你配合,能聽懂麼?”
納哈不會說話了……
人家說的好像沒毛病。
但,又好像哪不太對。
他有點騎虎難下了。
另外眼前這個女人,怎麼和之前那個低聲下氣的人,不一樣了呢?
“納哈?!”
於老師凝視着他:“現在咱們還在好說好商量,你去了也只是配合調查,可你要是拒絕,就是造成警察局與肅正局發生衝突的罪魁禍首,你最好考慮明白!”
納哈一回頭,自己的手下都站在了身後,一個個都開始摸向了腰裡的槍,於老師那邊也一樣……
像是一切都在等待自己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