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我在黑暗中,看見了遠方的一縷微光在肉眼可見的最低處緩緩升起。
我看見那道光將整個天空燒紅,隨後,撕裂黑暗一般,驅趕着所有陰影。
那時,最先出現在我辦公室的,是半布拉。
“爺,邦康市政府夠資格參加市政會議的人一共二十一人,其中有四人無法說明昨天開會後,電話通訊記錄裡一通或者多通電話的事由與通訊人身份,經審訊,這些人交待,他們分別在與果敢、緬政府、東撣邦與南撣邦通話,最貴的一條消息,賣出了整整15萬美子。”
“我們的處理意見是……”
我沒讓半布拉說完,站在落地窗前,迴應了兩個字:“崩了。”
“是。”
下一秒,進入房間的哈伊卡:“許爺!”
“送往前線的軍糧一秒不差準時運達,彈藥提前三十五分鐘運達,運輸途中一輛車翻進了山崖,車輛損毀,駕駛員當場死亡,其餘,無損耗。”
我依然沒有回頭:“死亡的駕駛員,按照烈士的標準,由你領頭、市政府出面,大操大辦。另外,給烈士的親屬安排工作,其子女教育、父母疾病、全管,中午十二點前,發放撫卹金,烈士骨灰,葬進廣場內正在建造的‘豐碑’。”
“其餘參與運輸者,按照公里數獎賞,具體金額你和半布拉商定。”
“是。”
噔噔噔……
這邊正說着話,門外走廊裡的腳步聲響起,門外那人都沒等靠近便已經高喊出了:“許爺,戰報!”四個字。
此刻,我還是沒回過頭來,任憑門外火急火燎的工作人員將辦公室房門撞開,他剛張嘴:“許爺,前線戰報。”
“別說話!”
我轉過了頭,看着來人滿臉喜色,阻止了他,隨後,繼續看向了窗外,我在等,等的不是他。
嘀、嘀、嘀。
約二十分鐘後,辦公桌桌面上的手機終於傳來了電話鈴聲,當我回身去拿起手機,並在手機上看見了‘央榮’的名字,這纔在接通電話後,按下了免提:“說。”
“哥,達邦拿下了。”
這一秒,我瞬間擡起了頭,指着前來報信的工作人員發出了一聲嘶吼:“賞!”
那個到現在還沒看明白事的工作人員終於露出了滿臉笑容,他大半夜衝上來就是爲了聽這個字。
“從達邦口岸到達邦縣城,我們一共打了三仗,共損失二百六十一人,攻擊達邦縣城的時候,幾乎沒有遭遇到像樣的抵抗,東撣邦軍被一擊即潰。”
“如今,我們已經收回了原佤邦境內除孟波之外的所有失地,布熱阿正帶着人去邊境線佈防,隨時防備東撣邦爲了救主而自發組織的反撲。”
我握緊了拳頭說道:“幹得好!”
“央榮啊,這回你算是給你哥,立下了江山鼎定之功。”
但央榮好像想聽的並不是這個,而是勸道:“哥,我決定讓奔襲了一夜的部隊暫時在達邦休整,您覺着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笑了。現在的我,就像是親率八十萬大軍圍困江東的曹操!
眼下孟波被我徹底圍成了孤島,只要東撣邦打不進來,阿德這個君主就會和手下人割裂成兩股勢力,哪怕皇權再穩固,朝廷裡也難免出現投降派。
投降派會找到各種義正言辭的理由引經據典,理由只有一個,那便是投降派不用死。
而阿德一旦抽出腰間配劍砍向桌角,主戰的心思勢必會讓君臣之間出現裂縫,那,纔是家賊主動來勾引外鬼的最佳時機,因爲所有人都知道,在現有條件下,我絕不可能放過阿德!
“我怎麼配合你?”
央榮就說了倆字:“疲軍!”
他是讓我將所有部隊都擺到孟波城外,一天按照三頓飯那麼演習,還得時不時抽冷子往城裡打過去一兩顆炮彈;
他是讓我天天用無人機往城內撒傳單,每天半夜三點半吹衝鋒號,動不動就開出坦克在孟波城外晃悠一圈,嚇也先嚇他們半死;
央榮打算讓這羣人在我們主力部隊休整完畢之前,沒有一分鐘的喘息時間,讓阿德整天看着手底下人的愁眉苦臉。
現在已經打的不是仗了,打的是心態。
“什麼時候發起總攻?”當我提出這個問題,央榮沉默了一下。
隨即說道:“哥,那得看你下一步計劃是什麼。”
他不等我問,將話題延續了下去:“如果你想拿下東撣邦全境,我的建議是,在邊境不設防且層層設伏,短期內不動阿德,就讓他們相互聯繫,逼東撣邦不斷派人進佤邦營救。”
“我們藉此機會,將新招的士兵按批次輪換來邊境線上打伏擊,如此一來既可以提升戰力、又能在信心上將整個東撣邦打垮。”
“緊接着,在東撣邦已經組織不起什麼太有效的戰力之後,內部必定會陷入混亂,政權也一定會在承受巨大壓力之下,讓所有人開始質疑王命。那時候,我們拿下孟波,幹掉阿德,就能一瞬間讓整個東撣邦四分五裂,令他們裂土。”
“剩下的招降、安撫之類的事,我不懂,可要是哪還打算守着東撣邦這面旗,我倒是可以過去將其推倒,屆時,東撣邦唾手可得。”
“只不過……拿下了東撣邦,兩個民族之間的待遇問題該如何處理,哥,你得提前準備好,否則,跨民族的統治,會讓你在選擇一視同仁時,得罪佤族,又會讓你在偏向佤族時,讓東撣邦覺着自己是亡國奴,這種費腦子的事,不太好辦。”
半布拉、哈伊卡站在房間內同時呆住了,他們這時才發現,原來自己所在的這個陣營裡,迅速成長的人不止是眼前這位爺,就連平時沒怎麼見着面的佤邦軍神,也在悄無聲息的成長。
“哥?哥?”
“接下來怎麼辦,想好了嗎?”
我聽見了央榮的呼喚之後說道:“你先讓部隊休息,我們這邊有了決定以後,馬上通知你,在沒有得到通知前,先按照你剛纔說的在邊境線上設伏。”
“好。”
電話掛了。
那一秒,半布拉看着陷入了沉思的我,說了一句:“爺,我這就通過媒體向全緬宣佈佤邦復辟的喜訊。”說着話,他退了出去。
哈伊卡則什麼都沒說,緊緊跟隨着半布拉的身影。
我,則站在了‘民族’兩個字面前,看着一邊的佤字、一邊的撣字,愣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