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昇,晨光熹微,朝陽路78號,一棟民用住宅內。
“姐!他手指動了哎!”
“哦。”
“姐!他睜開眼睛了!”
“哦。”
“姐!他說話了!”
“……”唐笛笛放下顯微鏡擡起頭,從背後抽出一個抱枕砸在薛菜頭上,“給他一杯水。”
陳橋康打着呵欠從樓上走下來,“哦,檢查完了嗎?”
唐笛笛伸出胳膊左右運動,“沒問題,血小板很正常,白細胞也沒有凝固現象,不是感染體,我去休息一會。”
陳橋康走到她身旁,接過培養皿,“嗯,辛苦你了,下面的事交給我吧。”
薛菜屁顛顛的倒了一杯水遞給陸辰,然後眼巴巴的看着陸辰接過水喝了兩口卻直搖頭,薛菜的那個小心肝立馬就揪了起來,連忙搶過陸辰的杯子,湊過臉去嗅了嗅,疑惑道:“沒問題啊?”
水是飲水機裡的礦泉水,不接水源,沒有感染的理由嘛~
陸辰就只能錯愕的看着自己突然空掉的掌心發呆,哪有從病人手裡搶走杯子的,他只是有點頭暈而已。
這麼一鬧騰陸辰也清醒了,舉目四周,完全陌生的環境,還有眼前陌生的人,腦袋裡立刻就像是被誰放了一把火,“轟”的一下,燒了起來,他有些懵,“這是哪?”
“這裡是我們的臨時據點啊。”薛菜好心情的回答陸辰,順手又把杯子塞回他的手裡。
“臨時據點?”陸辰疑惑的看向薛菜,“你是誰?”
“我?我是薛菜啊,注意!不是雪菜哦,是薛菜。”他豎起一根手指在陸辰眼前左右擺動,表示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很重要,“薛是薛仁貴的薛,不過菜倒確實是雪菜的菜,嘿嘿~你的呢?”
“陸辰。”
“他呢?”他記得最後看見的人是楚雲飛,腦海裡有細碎的片段一閃而逝,陸辰垂下眼瞼:爲什麼又沒有傷害我……
薛菜撓撓頭,有些訕訕道:“他是指誰啊?”
“沒什麼。”陸辰一笑,“我之前是不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啊?”
薛菜這次是真的不能理解了,他無助的將視線投向坐在餐桌後面的男人,目光灼熱,哀求意味甚濃。
任蕭無奈的放下早就過期的報紙,擡起眼眸掃過去,“你可以去外面看看,運氣好可能還能碰見把你送給我們的小夥伴。”
陳橋康除下一次性塑料手套,“任鬼子你這麼腹黑你家裡人知道嗎?”
任蕭拿起桌上的番茄醬玻璃瓶就扔了過去,目標是砸開陳橋康的腦袋。
陳橋康微微側了下身,玻璃瓶就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紅色的番茄醬飛得到處都是,陳橋康黑着一張臉,唐笛笛在樓上吼道:“還讓不讓人睡覺了!腎上腺激素分泌過多自己滾去擼!”
屋內頓時安靜了下來,薛菜撓撓頭,問陸辰,“你餓嗎?我給你拿點食物去。”
這棟臨時據點(實)民用住的原主人早就申請了綠卡,一個人移民去了美國,鑰匙留在家中,也懶得找人看門,因爲屋中毫無生氣所以完全沒有遭受喪屍襲擊,從各種方面來說都是很不錯的,但是……屋外很快便有了第二個喪屍。
第一個是楚雲飛。
陸辰站在窗前,用手撥開百葉窗簾看向窗外,喪屍們搖搖晃晃的在門前空地上左右徘徊,陸辰轉過身,不太確定道:“他們似乎可以追蹤到我們的氣息。”
唐笛笛仔細的剝開今天的第五根棒棒糖,檸檬味的,“嗯,我正打算驗證這條。”她把棒棒糖扔進嘴裡,“任鬼子,你怎麼看?”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任蕭頭也不擡,繼續看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的雜誌。
唐笛笛又看向陳橋康,陳橋康並起兩指伸長手臂,眯起眼作瞄準狀,嘴裡無聲的配音道:“砰——”說完還把兩指放到脣前,吹出一口氣。
薛菜笑眯眯道:“該我了該我了!”
唐笛笛挑挑眉,點頭默認。
“打電話讓美國佬派只軍隊來!”
唐笛笛並起兩指,瞄準薛菜的腦袋,無聲的配音:“砰——”
“烏雲來了,今天晚上會有雷陣雨。”陸辰皺起眉,暴風雨來臨前的寂靜和空氣中遍佈的低氣壓,全部都在提醒他,就是幾天前那個電閃雷鳴的夜晚,一場大雨,澆滅了全世界的夢想,所有人都在他的睡夢中緩慢死去了。
楚雲飛立在對面的屋檐下,陰影打在他臉上,看不清是什麼表情,他有時會消失一會,回來後又站在原地。
唐笛笛蹩起眉心。
陳橋康走到顯微鏡前開始收拾東西,這些裝備他一直備在身邊,不能丟,任蕭淡淡的掃了他一眼又收回視線,那目光落在陸辰眼裡就有點意味深長。陸辰奇怪的看向陳橋康,又回頭看看任蕭。
薛菜湊到陸辰身邊,扒開百葉窗簾,血液裡流淌的好奇分子就開始作怪,“哎?陸辰辰,你跟他是什麼關係啊?”
陸辰一愣,“我不認識他……”
“哦?”薛菜表現出極大的興趣,“反正無聊,來聊聊唄~”
“沒什麼好說的啊。”陸辰尷尬,有些不太自然的擡手摸摸臉,有點熱。雖然他在公司也只是個小組組長,但架不住顏好人帥懂禮貌,站在那什麼都不說也有被八卦的時候,但很少被人直接八卦到臉上啊!
薛菜當然不信,又頂着一頭栗子毛大大咧咧的跑去找唐笛笛了,老遠都能聽見他在喊,“姐!姐!你跟我聊聊唄~”
“呵呵——”陸辰乾笑兩聲回過頭,卻聽任蕭突然開口道:“他沒有惡意。”
陸辰望去,任蕭穿着一身軍綠的休閒服,一動不動,好像剛纔的對話只是他的一個錯覺。
喪屍們慢慢聚集在門前,越來越多,張着嘴“啊……啊……”的好像在交流,並沒有立刻進攻,這是一種非常不妙的情況,如果不是喪屍自己的意志,那就是有人在背後操控。
陸辰一驚,下意識的摸摸褲口袋,板虎還在,但是那把長刀恐怕就落在小區裡了。他越過屍羣將目光投向楚雲飛,眼中帶着幾分自己都不知道的幽怨,你還我刀!混蛋!
楚雲飛若有所思的擡起頭,大片大片的烏雲漸漸將整座城市的上空包攏,慢慢吞沒他全身的溫度,盛夏,清風帶着舒暢拂過他的臉龐,稍稍吹散了幾縷沉悶。
他閉上眼搖了搖頭,想要甩出腦海中吱吱呀呀吵個不停的雜音,甩不掉便又晃晃悠悠的離開原地,他的腦中有兩個聲音不停的交替着想要將思想灌輸到他的中樞神經裡,吵得他的腦袋不得空,脹的很疼,但他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感覺。
他走的很慢,漸漸遠離了那棟獨居民宅,又有第三個聲音撲進腦海,“陸辰……”
楚雲飛就只好駐足不前了,他想走,但是走不動,他弓起的上身,脊椎骨像是沒有力氣一樣站不直。
這是怎麼呢?我爲什麼會在這裡……
他張開嘴,依舊只有嘶啞的“啊啊”聲,聲音像被藏在了嗓子裡,腦袋裡時而空白,時而又被血液塗成猩紅,偶爾是漆黑一片,他可以聞到一些淡淡的肉香味,肉香勾引起他的食慾,他的嗓子乾的能冒出煙來,他想咀嚼着那人的皮肉,但有另一個人總在反覆提醒他,不可能!
no never!
他便心甘情願的忍下疼痛。
他看着那人遠遠投來的視線,意外讀懂了他的目光。
陸辰悠悠的嘆了一口氣,第六天,不過是六天沒有看見人,爲什麼感覺自己好像已經習慣了?我怎麼可以如此墮落!
唐笛笛掏出筆記本開始寫日記,她需要保持絕對的安靜,所以十分乾脆的把薛菜打發給了任蕭。陳橋康看了陸辰一眼,蹙起眉思考片刻開口問道:“你會用槍嗎?”
“沒試過。”
“哦。”
陸辰:“……”這種時候不是應該很果斷的送給自己一把可以防身的武器嗎?
當然,身爲一個悶騷,陸辰也只是在心裡隨便想想,然後繼續撥開窗簾觀察喪屍的動靜,他沒有問過唐笛笛他們的目的,就好像他們也沒有問過他名字以外的事情,這隻末日逃生臨時小隊,就這樣不知根不知底的組建而成了。
薛菜遞了一杯水給陸辰,目光誠懇道:“你別傷心,我也不會用槍,但是我有蕭哥可以保護我。”語氣堅定!
陸辰撇撇嘴,沒說話。
薛菜撓了撓後腦勺,似乎是發現自己的安慰並不理想而有些不知所措,他突然回頭撇了一眼任蕭,隨即恍然大悟道:“唔~你別怕,我讓我蕭哥也來保護你!”
他的話音嘎然而止,因爲任蕭瞪了他一眼……
薛菜像個豚鼠一樣往後縮了縮脖子,有些爲難的跟陸辰打着商量,“那個……要不你先等等?我得跟我蕭哥商量商量呢~”然後還猶豫的湊到陸辰耳邊小聲的安慰道:“你放心!我一定會說服他的!”
陸辰把頭往後挪了挪,薛菜的呼吸噴在他的耳廓上,讓他很不適應,等薛菜屁顛屁顛的去沙發上找任蕭後,他才又瞅了一眼窗戶,卻見一個黑影突然撲了過來,直接撞在窗戶上,“咚”的一聲,聽起來就好疼!
黑影隔着玻璃跟陸辰臉貼臉,大眼瞪小眼,那個喪屍的眼睛是往上翻的,看起來說不出的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