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雷聲陣陣,閃電亮了又亮,磅礴大雨砸在窗臺上噼啪作響,陸辰迷迷糊糊的翻了個身,醒了三次,整個人都快不能好了,那感覺,就像中毒。
脊椎骨處是一陣又一陣的酥麻,順着頭皮直衝天靈蓋,陸辰不爽的一個大翻身,乾脆睜開眼不睡了。鬧鐘上顯示的時間是下午2點23分,陸辰一腳踢開不知何時掉在牀下的泰迪熊,利索的走進廚房。
冰箱裡只有昨天剩下的半碟蛋炒飯,還是自己從樓下便利店打包回來的,那個味道……誰吃誰知道。
陸辰咂咂嘴捏走一罐綠皮啤酒,啤酒罐上幾個大字:雪花啤酒,勇闖天涯。
“啪嗒”,錫制釦環被拉開的聲音劃破屋內長久的寂靜,陸辰咕嘟了兩口揉了揉眉心,太陽穴不知爲何一跳一跳的疼,暴躁簡直要從腳底板直衝而上!
回到臥室,陸辰順手把啤酒罐放在牀頭櫃上,然後拉了拉檯燈,沒有反應,再按按電燈開關,一樣沒有反應,陸辰抄起抱枕朝天花板扔了過去,再倒在牀上,嘴裡嘀咕道:“啊……好煩!”
陸辰粗暴的揉着太陽穴,就着躺在牀上的姿勢抄起一份設計資料看了起來,難得的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好不容易纔雙休一次,竟然還停電!
看了一會兒又想了起來,不對啊,昨天沒看見小區通知說今天會停電啊。
陸辰所在的小區還算高檔,有什麼停電停水的都會事先通知好,供水供暖也從來不會出問題,想當初陸辰也是經過千挑萬選纔看中了這片環境好管理好價格還公道的好小區,大手一揮,直接買下了這套房。
買房的錢是父母死後對方送來的賠償金,陸辰闔上雙眸,那羣爲了遺產還撕破臉的親戚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直接帶着遺產就離家出走了,手機號也換了,住址也換了,誰也沒能找到他。
把資料丟到一邊,陸辰在牀底下摸出手機給物業打電話,透過無線電波的另一端……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好煩!我投訴你信不信!
陸辰把手機甩在牀上,有些煩躁的站到窗前,他喜歡因爲無所事事而仰望着天空發呆,卻也只限在晴朗的天氣。
現在是週六下午三點,天空不同以往陰沉得有些嚇人,大片大片的烏雲擋在頭頂,遮得日光分毫難泄。如果只是從五樓看下去,小區裡還是有三三兩兩的行人的,陸辰疑惑的伸長腦袋,那些行人除了走路的姿勢有些不對以外一切都很正常,至少……看上去很正常。
陸辰不死心的又瞥了一眼窗外,淡色印花的窗簾隨着拉攏的動作左右擺動,陸辰皺了皺眉,回到牀邊摸出昨晚隨便扔在被單裡的眼鏡,然後架在鼻樑上繼續看去。
天吶!剛纔那個是六樓的王嬸吧,她怎麼變成那副德行了?竟然還有一顆眼珠子吊在外面,整容失敗了?
等等,好像有什麼不對?
陸辰一邊寬慰着自己拉上窗簾,一邊在心裡溜着一萬隻草泥馬晃過阿里巴巴大草原。
陸辰抹了把臉,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天,如果不是自己多事給自己安了個防護窗欄,他覺得,他已經可以去死了……
牀邊上同TV放映版等比大小的泰迪熊安靜的躺在地板上,陸辰坐在牀邊愣了半響,拿起手機翻來翻去都找不到一個可以留點遺言的人,他想起來以前在辦公室的時候有同事開過玩笑,說是如果遇到喪屍圍城他們可以怎麼怎麼做,當時的自己是怎麼回答的呢?
別做夢了,快把設計稿趕給我。
陸辰揪了揪自己皮膚尚好的臉頰,隨即哀嚎出聲,“疼疼疼!”
竟然不是在做夢!
陸辰無奈的關上窗,決定認真想一想自己看過的末日類題材電影,比如什麼《生化危機》和《行屍走肉》啊,都是沒看過的……
陸辰撓了撓滿頭碎髮,別鬧,我膽小,只看過《溫暖的屍體》你服不服?
陸辰很心痛,陸辰痛心疾首,昨天自己還好好的坐在辦公室裡跟隔壁桌的小妹討論即將上任的新老闆,聽說很帥啊。結果今天竟然就得在自己家裡練習末日逃生?
陸辰摳了摳手指,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活着的鄰居。
陸辰躲在門後就着貓眼打量着樓道,屋外很安靜,五樓什麼都沒有,除了……除了隔壁屋前半截潔白如玉的斷手。
這是要鬧哪樣?那誰,能把你的手撿走嗎?我覺得拼一拼還能用!
斷手上一枚被血污染滿的鑽戒,正對陸辰家的貓眼,雖然斷手上殘血烏黑,隨着時間流逝已分不清最初的顏色,但那枚鑽戒倒是真的很大,陸辰瞅了又瞅,如果是平時……陸辰其實真想撿回去,真的。
陸辰拍拍胸口順順氣,感覺心臟跳的有點慌,只好開口淡定的安慰着自己,“別急,別急。”心便慢慢安靜下來。
電影裡不是經常有開門關門什麼的因爲聲音太大,結果就從隔壁閃出個喪屍什麼的把龍套一爪斃命納入自己的喪屍小隊什麼的……嗎?喪屍那麼醜……陸辰安慰着自己,果然還是小命要緊啊。
平時小區裡鬧鬧哄哄的,陸辰還嫌吵,畢竟自己要做設計,最忌喧囂,現在倒是好了,一點人聲也沒有,走廊偶爾幾聲腳步聲,也是輕飄飄的。沒有人也沒有聲的時候,寂寞就會被無限擴大,陸辰摸了摸肚子,好吧,我承認我是個吃貨。
好煩!這種世界末日喪屍圍城什麼的,新鮮感一過就只剩下完全的恐懼了好嗎?陸辰從牀上掙扎的爬起來,三天了,這三天光喝啤酒了,我爲什麼不能在家存點餘糧呢?我怎麼那麼沒有先見之明呢?
斷手還在門外,陸辰始終也沒敢打開門,就算有枚鑽石在門外呼喚,陸辰拉開碎花窗簾,打開窗,清風徐來,帶着一股淡淡的說不出來的腐朽味,並不是很難聞,只是好像在刻意提醒着,你看,世界不同了。
陸辰看了看窗外,雙手扒住窗臺,伸出半條腿用極其彆扭的姿勢把自己吊在防護欄杆上,猶豫了半響最終還是收了回來。
好死不如賴活着,我怎麼說也是21世紀的新銳好青年,有點出息!
陸辰輕輕嘆了一口氣,仔細拾掇拾掇了自己,今天星期一,抱着僥倖等了一天也沒等到上司的電話,工資還沒結好不好!
以後都不用上班了啊……
陸辰拍拍胸口,給自己打打氣,鏡子裡的陸辰也拍拍胸口,給自己打打氣,潔白的襯衫還是當初參加前女友婚禮的那一套,花了不少錢,便一直也沒捨得穿,陸辰想了想,白色容易髒,回頭沾了血不好看,又回房間摸了件黑色的套上。
一邊套還一邊給自己做心理暗示:小區便利店在二樓,自己家在五樓,不過三層樓的距離,來回也才10分鐘,陸辰,你要相信自己的狗屎運,什麼都不會發生的!
陸辰掏出很久不用的工具箱,翻出板虎放進褲口袋,又把牆上掛的日本軍刀提在手上,那把軍刀還是前年過生日的時候一個妹子送給他的,雖然他最後還是狠狠的拒絕了那個妹子。
理由嘛,陸辰已經忘記了,陸辰深深吸了一口氣,拽緊了門把手。
“啪嗒……”門打開了,陸辰沒急着拉開門,只是站在門內又順了一口氣,感覺這口氣能撐到自己活着回來後,陸辰扯了扯嘴角,雖然好像看不出來,但就是覺得現在的自己肯定是沒出息極了,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
心中暗罵一聲膽小鬼,陸辰一貓腰躥了出去,先依着防盜門靜下心來聽了聽,樓梯口除了淺淺的風聲順着窗戶涌進樓道,再也沒有任何響動。
突然“哐當”一聲,陸辰有些過於緊張的看向樓梯轉角的窗戶,窗戶不知道被誰打開,又沒有搭上鉤子,風一吹,便打在牆上。
特麼的!是誰這麼沒公德心!
陸辰轉過身輕輕帶上門,將屋門半掩着,陸辰從衣服內掏出一塊磚小心翼翼的擋在門口,儘量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然後輕手輕腳的下了樓。
三樓轉角,門對門的一戶人家,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挺着啤酒肚捏着一把鑰匙對着自家屋門戳了很久,身體宛若醉酒的大漢一般搖搖晃晃,手上是怎麼也對不準的鑰匙鎖孔。
陸辰拽緊了板虎,這是3樓的李叔,偶爾在小區裡遇到還能點個頭打個招呼的那種鄰居。陸辰晃了晃腦袋,意識有些模糊,他輕手輕腳的拐進樓梯隔間,然後輕手輕腳的舉起板虎,心底便驀地響起一道叫囂:他是一個人!
人?我不是人,難道要做喪屍嗎?陸辰嗤笑。
那個拿着鑰匙扭啊扭的喪屍突然回過頭,像是發現了什麼,露出烏黑的牙齒嗅了嗅,隨後立刻往陸辰的方向走來,搖搖晃晃,隨時會打滑一樣,齜牙咧嘴的像個餓極了的大漢,面前正放着一道美餐。
板虎砸在喪屍頭上的觸感是很奇怪的,陸辰收了手,胳膊甩動就好像拽着一個千斤物體,沉重如山,並沒有死裡逃生的快感,心跳如鼓聲陣陣,擊打着胸腔,陸辰摸了把臉,喪屍的血液濺在臉上,黏黏膩膩的,沒有溫度,還帶着一股惡臭。
“對不起啊。”陸辰扯出一抹笑,“不過你死後真醜。”他低嘲一聲,因爲緊張而空白的大腦裡五感回來,這才發現握着板虎的右手顫抖不已,眼角不知爲何有些溼潤。
陸辰皺起眉,按捺下不知何時沉重起來的喘息,心裡就像被一隻大手捏住了心臟。
走廊深處突然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是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噠噠噠”的那種,尖銳刺耳,似乎就在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