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服務員又把兩盤剛做好的烤肉都端上來了。
結果於混雜着蔥和香菜,令人食指大動的烤肉香氣中。
卓羣舉起杯子,又透露了一個讓許老闆完全沒料到的消息,驚得差點沒從椅子上出溜下去。
“老許啊,來,我借花獻佛,敬你一杯。你這人不錯,咱倆合作挺愉快。這錢我就收下了。不過,我得聲明,這恐怕是最後一筆信息費了……”
“什麼什麼?你什麼意思?”
許老闆立刻就把酒杯擱下了,滿以爲自己聽錯了。
豈料卓羣倒樂了,自顧自嘬了一口酒。
“什麼意思?這還不明白嗎?到了賣的時候了。行情快完了,該全部脫手了。不瞞你說,我手裡的貨週末都已經散出去了,丁點不剩。”
“啊?”
許老闆忍不住驚呼一聲,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週末都賣了?現在才告訴我?你也太……”
“你……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才剛剛吃進一百萬的貨啊?”
“哎喲,你小子,也太不仗義了!”
卓羣當然不肯認這罵名啊。
“我說老許,你糊塗了吧你?沒喝你就醉了?”
“噢,我不賣,我先告訴你?你拍着胸脯說,我即使真如此,你就能信我嗎?”
“何況你也不想想,咱倆能一塊兒賣啊?一塊跑不好跑。這道理你不明白?”
“我不仗義?切,我還給你留了三天呢。我要就給你一天時間,也算做到了承諾,你說不出我的不是來。”
“行啦,慌什麼呀。只要三天之內,你趕緊把貨出了不就行了?”
許老闆被堵得沒了話,可一琢磨,還是委屈得厲害。
“哎喲,祖宗,你說得倒輕巧。你知道我手裡有多少貨?那是上千萬啊。沒一個星期哪兒出得完啊?”
“更何況我抄貨的錢都是高息借來的。像今天這一百萬,還回去就得按一個月算,得給人一百二十萬呢。虧的利息我哪兒填補去?”
“我說,兄弟,你真的都賣了嗎?這行情可不像要完啊,天天還漲呢……”
可這些抱怨之詞,倒激得卓羣冷笑上了。
“一千萬?哎喲,你分明是把自己從炒家給炒成莊家了。”
“老許,我真小瞧你了。沒想到你膽子這麼大。靠高息借貸,已經滾雪球滾出這麼大的局面。了不得啊你!”
“可你怎麼還不知足呢?天底下存在只漲不跌的投資市場嗎?接餡餅還沒夠了?你就不怕天上突然掉下刀子來?”
“你也是郵市裡混了好幾年的主兒了。郵票是什麼?郵票就是紙呀!錢變成了紙一樣的廉價時,紙卻變成了錢一樣的金貴,這隻能說明人都瘋了。你自己想想,這樣的狀態之後是什麼?”
“你現在的情況和別人不一樣,你玩的太大了。別人坐了一趟過山車,頂多最終又回到了起點,可換成你就完蛋了。”
“別怪我沒提醒你,錢永遠賺不完,沒有讓人完全合適的時候。可真是行情驟然掉頭,你就是萬劫不復,會輸的連渣滓也不剩!”
這話描繪得比較慘烈,可總算點醒了許老闆。
他親身經歷過一次1992年的郵市大崩盤,想起了那次行市日下的狀況,立刻冷汗直冒。
卓羣說的沒錯。
這種情況下,別人出了事兒賠的是錢。
擱他,恐怕就要命的過兒了。
“對對,你說的有道理。再怎麼樣,我也得先出一部分,夠平本兒的才行。本回來了,也就能安心再看看了,虧的錢也許……”
但沒想到卓羣聽了,竟十分厭惡的搖起頭來,還用滿是失望的口氣擠兌他。
“老許,我告訴你這消息,可是全爲你好。爲什麼一直給你消息啊?你以爲就衝你這兩萬塊啊?是因爲你幫過我,說話也算話。我今後還想繼續跟你合作掙錢呢。”
“可你要老心疼你低價甩貨的損失,要填上的那些利息窟窿。這麼患得患失,優柔寡斷的。咱們就沒以後的合作機會了。”
“老兄啊老兄,你怎麼就算不過賬來啊。我不怪你自作主張的借貸掙錢,可就憑你這因小失大的毛病,你就掙了錢也留不住。”
“乾脆這樣吧,你要不能完全相信我,按我說的做。就把這兩萬拿回去吧。算我最後的一點小意思。”
“老許,真不是我瞧不起你。我把話放這兒。你不聽我的,絕對會回到起點。那咱們今後也就沒必要見面了……”
卓羣的奚落刺痛了許老闆的自尊心。
京城的爺們最要面子,往往面子比錢還值錢。
因此,儘管烤肉的味道實在不錯,讓人聞着就能感受到那油脂滴在炭火上的美妙滋味。
但被徹底落了面子的許老闆,卻實在難有胃口。
捱了卓羣的教訓之後,許老闆只做了一件事。
那就是倒了一大玻璃杯茅臺,然後“咕咚咕咚”賭氣似的灌下去了。
而就這一下,他心裡燒得都快要沸騰了起來。
也不知怎麼了,酒量徹底跟不上勁了。
他這明明能喝多半斤的主兒,就這二兩就醉了。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家,怎麼躺在自己牀上的。
甚至當晚,他吐了幾起兒之外,還做了一個噩夢。
他夢見自己衣衫襤褸的走在了一個森林之中,被無數雙綠瑩瑩的眼睛盯着。
好像林子裡藏着一羣惡狼,正在惦記着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他害怕極了,嚇得拼命的跑啊,可怎麼甩都甩不掉。
就在奪路而逃途中,他看見了前面有個拿着(木倉)的人影,便大聲叫着“救命”,趕緊跑了過去。
沒想到頭前那人一回頭,竟然是卓羣。
這小子面上的輕蔑更重了。
最可氣的是都這份上了,不說開(木倉)打狼,反倒還譏笑他呢。
“老許啊老許,跟着我你都能跟丟了啊?該!你這是自作自受……”
就這時候,許老闆大叫一聲醒了。
一頭淋漓的汗水,枕頭和被子都是溼的,耳鼓嗡嗡的,頭更疼的厲害。
他把自己老婆也嚇得不善。
但幸運的是,因爲這個夢太真實了,他不自覺的想到了一層。
我,我最後的不會就是這副狼狽樣子,真讓卓羣看了笑話吧?
別說,這小子的話,是從沒出過岔子啊?
哎喲,我怎麼忘了這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