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總的獠牙無疑讓卓羣心裡驟然一緊。
可四十多歲的心理年齡此時發揮了作用。
他勉強還能扛住這樣的精神壓力,於是便壯着膽子又說。
“你如果真有實力,就應該將我的日常行爲查清楚了。難道我認識你身邊的人嗎?或者間接認識嗎?我又聯繫過誰?只要你能說出一個來,我馬上把你的損失全賠給你。告訴你吧,你想從我口裡找出你身邊叛徒,那永遠也不可能,因爲壓根就沒有!”
卓羣的本意其實是在講理,想讓夏總好好在想想其中的邏輯關係。
可夏總卻誤以爲卓羣在炫耀自己動的手腳天衣無縫,反倒愈加憤恨。
“砰”的一聲,他拍了桌子,發出了最強烈的警告。
“你最好不要用這樣的口氣和我說話!”
要知道,夏總可不是史老闆能比的。
那是資深莊家啊,實力和氣質差距太大了。
這一發威,那爆發出的氣場簡直能讓人窒息。
何況他那凶神惡煞的保鏢再旁邊戳着,本身就讓卓羣就打心裡發怵。
結果這突如其來的一傢伙成了嚇破卓羣膽子的最後一擊。
爲此,他手裡的打火機不但“噹啷”一聲掉落在桌上,身子也瑟瑟發抖。
內心的軟弱,暴露無疑。
而眼瞅着夏總一行三人都露出輕視的眼神,卓羣心裡暗暗叫糟。
可他腦子夠快,還算有急智。
心知害怕和怒火,不同的兩種情緒,都會引發身體抖動,並不好分辨。
於是爲了掩飾自己怯懦的失態,反倒一甩手把雪茄也扔了。
同樣裝作惱怒異常,一樣拍了桌子,而且比夏總的嗓門還高。
“你以爲你是誰?我憑什麼在這兒接受你的訊問?在我的辦公室裡,你居然跟我拍桌子瞪眼?跟我講實力?你知道我有多少錢?我又在替什麼人管着他們的錢?想威脅我啊,你不怕撞破頭,大可以試試看。我現在就問你一句,你他媽到底是來解決問題的,還是要跟我正式宣戰?”
顯然,卓羣這種色厲內荏、以進爲退的做法成功了。
夏總一下被唬住了,錯把他的嚇破膽當成了氣爆肝。
反而開始剋制,態度收斂了許多。
“好吧,剛纔是我有點衝動了。而且我也承認,我已經動用了很多手段,的確查不出你和我這邊任何人有聯繫。”
“但你給我聽好了,雖然我至今不知道你是採用什麼方法獲悉的信息,但這並不意味着你可以繼續侵犯我的利益。”
“從現在起,如果你要不能給我一個合情合理,讓我滿意的解決辦法。我發誓我會不惜一切代價給你顏色看,直到你學會尊重別人。”
卓羣認真思考了一下,也很乾脆的開出條件。
“我可以答應你,我會讓我母親馬上賣掉西金礦業的股票,再不染指。甚至我還可以把她在怡安科技上獲利的兩千萬打到你的個人賬戶上。”
“可你也必須得明白一點,我只是無意中侵犯了你們的利益,並非有意。說真的,我抓莊股從來不是靠消息,而是通過資金量結合盤面的判斷。”
“所以你不要再找我要什麼叛徒的名字,這件事到此爲止。”
沒想到夏總仍然不信,發出冷笑。
“你這樣就沒有誠意了。難道你是神仙嗎?我還從沒聽說有人不靠消息,光看盤面,就能做到準確無誤貼莊的。如果你再拿這樣的話來糊弄我。你可別怪我找專門管這事兒的人查你。”
“你應該知道證(建)會的稽查二局吧,我就不信,你賬戶交易一點蛛絲馬跡不留。只要你有丁點不正常的痕跡,我向二局當領導的朋友一舉報你,保證會把你繩之以法。最輕也讓你喪失準入市場的資格。”
“我們或許都有些很重要的朋友。可問題就是,你的朋友在你沒辦法進入證券市場,無法再爲他們賺錢的時候,他們還會幫你的忙嗎?”
“還有,你可以不擔心自己,難道你也不擔心家人的安全?我跟你還有一個最大的區別。那就是人際關係的範圍不同,白道黑道紅道的關係,我可樣樣齊全。”
這幾句話可是夠狠的,卓羣聽了冷汗都下來了。
毫無疑問,夏總這都是衝他的命門去的。
可他如今急歸急,怕歸怕,卻真的不知該怎樣,才能避免這種最惡劣的情況發生了。
不過也巧了,天無絕人之路!
就在卓羣彷徨無措的時候,他桌上電話的提示鍵亮了。
而當他爲掩飾慌亂下意識按下後。
秘書的一句請示,給了他發揮空間。
“卓董,鄭建會打來電話,想跟您請示一些問題。您現在方便嗎?我……”
鄭(證)建會?
對,這是卓羣今天派去給他辦私事的司機!
說真的,卓羣現在無比慶幸鄭建會的父母給他取了這麼個好名字。
更慶幸自己當初帶着點惡趣味,僱傭了這個員工。
因爲現在,他一眼看到夏總眼裡的詫異,就知道他誤會了。
於是他果斷抓住了這個機會,氣哼哼的不容秘書再說下去。
“我沒空,不接!你就說,我正在忙,讓他們過一會再打過來。真是的,我是答應給他們當顧問,可我沒賣給他們啊。怎麼一天找我八趟啊?他們要真着急,就讓他們汪副主(希)給我打私人電話。”
好嘛,這下行了,夏總立刻啞巴了。
不但威脅的話咽回去了,臉色也變得陰晴不定。
光看那樣子就知道,卓羣這一番渾水摸魚,虛張聲勢的話,當場奏效。
夏總一定因爲卓羣對“鄭建會”的高姿態,在重新衡量要與之爲敵,所需要付出的代價了。
而卓羣這時候表現的也很有智慧。
他不但沒進行任何威脅,反倒送了夏總份大禮。
“我想我們真沒必要再互相試探了,我們彼此再展示敵意對誰都沒好處。”
“實話對你說,我真的沒騙你。雖然別人做不到這樣的事,我卻真的可以。因爲我是國內公認的金融天才。股票的大勢我都沒判斷失誤過,一兩隻個股怎麼就不可能呢?”
“你知道我去年賺了多少錢嗎?差不多七億七百萬。那麼你知道我的一分鐘值多少錢嗎?一千三百四十五塊!”
“媽的,就連我睡覺和上廁所的時候,我也在賺錢。我隨隨便便撒一泡尿就夠別人努力工作一個月的了。而你,卻居然在質疑我對股票的眼光。如果你不信,其實這件事很容易證明。我完全可以再告訴你另一隻即將啓動莊股。”
“你不妨關注一下東紅股份。這隻股票,我也同樣不知道是誰坐莊,完全是憑藉近期的盤面跡象判斷的出來。以你的本事,應該很容易驗證我的話。如果你不怕惹出麻煩,當然也可以藉此發點財。”
話說到這份兒上,氣氛就真的變了。
夏總的眼睛仔細端詳了卓羣好一會,終於露出了點笑容。
不過狼子野心的話也是沒有錯的。
哪怕有這麼多好處了,可夏總還是沒能滿足,又提了一個額外要求。
“卓先生,你對媒體說句話是很容易的事,除此之外,我還需要你在適當的時候誇一誇礦業股,怎麼樣?如果你願意幫我這個忙,咱們事就過去了,我們從此就是朋友了。”
但對此卓羣卻拎的很清楚。
他既不想以身試法,也怕被這姓夏的黏上,斷然予以拒絕。
“夏總,你這可是害我。《刑法》第一百八十二條的內容我就不背誦了,你們靠這個吃飯無所謂,我卻是靠名譽吃飯的。決不能成爲股市黑嘴,落人口實。”
夏總猶未死心,乾笑一聲。
“這可不算操縱股票價格,你又沒有投入資金,只不過說一句話。而你的一句話,能幫我省下上億。這樣,你說怡安科技要還我的兩千萬就免了,我再付你兩千萬怎麼樣……哎,三千萬也行,這事兒對咱們都划算。”
卓羣不禁暗歎一口氣,最終不得不再次借用對歷史的熟知。
以泄露天機的方式,來化解夏總對自己的糾纏。
“夏總,或許你還不清楚,你自己即將面臨很大的麻煩。”
“我不妨跟你明言。你知道我爲什麼要把錢還你嗎?就是因爲我是不想讓別人誤會我跟你們莊家有關係。既然你來找我了,我就得避嫌了。只有把錢退給你,有人過問到我頭上,我纔好解釋。”
“我不得不好意的提醒你一句,你們怡安科技的事兒,後面幹得太明目張膽,太粗暴了。恐怕已經被盯上了。”
“至於你那個二局裡的朋友,要麼職務不夠高,要麼跟你關係不夠鐵,這件事你纔不知道。但我真心建議你儘快想辦法補救。”
“或許只有等到你自己從這件事裡徹底脫身,我們纔有進一步合作的可能。”
這些話徹底讓夏總聽傻了。
愣了半晌,醒過神來的他,一拍腦門,終於主動把手伸向了卓羣。
並且就像對待熟識親熱的老朋友一樣,鄭重的用雙手握住。
“謝了,小老弟。你實在了不得。這個人情我記住了,我很榮幸你在我身上花費的時間,今天就先告辭了。等我把這些麻煩處理好,我們再好好談一談。”
但此時此刻,夏總卻全然不知。
和他欣然握手的卓羣,其實後背早已經被冷汗打透了。